下午四点的阳光正暖，林墨刚把案卷柜归位，就被苏语拽住了胳膊。
“墨哥，李队说这案子结了就准咱们提前走，公园的樱花开得正好，去拍两张？”小姑娘晃着手机，屏保还是上周路过公园拍的花苞。
林墨揉了揉眉心，指尖还残留着旧案卷的油墨味。十八岁那年的车祸像道无形的疤，不仅在他左腕留下狰狞的印记，更让他成了能看见“特殊存在”的人。此刻窗外风轻云淡，但他总觉得眼皮发沉，像有什么东西压着。
“先别急。”他刚开口，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慵懒。苏语接起电话的瞬间，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随即严肃地转向两人：“李队，墨哥，郊区红土坡山体滑坡，晨练老人发现了可疑尼龙袋，里面……像是人体组织。”
李建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军绿色的旧外套下摆扫过地面。“备车！”老刑警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但攥紧的拳头暴露了情绪——红土坡那片荒山野岭，前几天下暴雨引发滑坡，不知埋了多少秘密。
警车在盘山公路上疾驰，雨后天晴的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腐叶的气味。苏语翻看着报案记录，指尖微微发颤：“报案人是附近的退休教师，说尼龙袋露在滑坡后的土层外，他以为是动物尸体，踢了一脚，袋口开了才发现不对劲，那东西……有人类的皮肤纹理。”
林墨靠在车窗上，视线扫过路边的沟壑。自从有了那能力，他总能在案发现场感知到异常的寒意。车刚停稳，警戒线已经拉起，几个年轻警员正围着一个土黄色的尼龙袋忙碌，袋口敞开一角，暗红色的污渍在阳光下格外刺目。
“李队！”负责现场保护的警员迎上来，脸色发白，“初步判断是女性的手臂，从断口看……应该是被利器切割的，不是滑坡造成的损伤。”
李建国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袋口。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苏语忍不住别过脸捂住嘴，林墨却突然僵住——在尼龙袋上方，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正蜷缩着，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胸口有个狰狞的血洞，正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
“墨哥，你怎么了？”苏语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得空气突然变冷，隐约有个透明的影子晃了一下，吓得她抓紧了林墨的胳膊。
“死者女性，年龄大概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死亡时间至少一周以上。”林墨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能感受到那鬼魂的绝望，“她胸口有致命伤，凶器应该是尖锐的金属器物，比如匕首。”
李建国抬眼看向他，眉头微皱。老刑警知道林墨的“特殊”，起初只当是年轻人的臆想，可上次碎尸案林墨精准说出死者藏匿位置后，他便多了份留意。“先把物证带回法医中心，做dNA比对和尸检。苏语，查最近全市的失踪人口，重点排查三十岁左右的女性。”
回到局里已是傍晚，法医初步报告传了过来：尼龙袋里的确实是女性左臂，断口处有明显的切割痕迹，残留的衣物纤维属于某品牌的真丝睡衣，手臂上有一个蝴蝶形状的纹身。林墨坐在会议室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那个鬼魂始终在他眼前徘徊，嘴里反复念叨着“水……冷……”
“墨哥，有线索了！”苏语抱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城西小区的张岚，三十五岁，两周前失踪，她丈夫报案说她晚上出门买东西后就没回来。你看，她的社交账号里有张穿真丝睡衣的照片，手臂上的蝴蝶纹身和现场发现的一模一样！”
李建国立刻拍板：“去张岚家！”
张岚的家在城西一个高档小区，开门的是她丈夫王浩，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得知妻子可能遇害的消息，他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怎么会……她只是出去买包盐，怎么会……”
林墨走进客厅，目光扫过四周。装修奢华，却处处透着冷清，沙发上的抱枕摆放整齐，茶几上没有一丝水渍，不像是有人长期居住的样子。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阳台角落有个模糊的影子——是张岚，她正指着书房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恐惧。
“王先生，张岚失踪前有没有异常？比如和人结怨，或者……你们夫妻间有矛盾？”李建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
王浩推了推眼镜，眼神闪烁：“没有，我们感情很好。她就是性子急，有时候会和邻居拌嘴，但没什么深仇大恨。”
林墨趁机走进书房，书架上摆满了金融类书籍，抽屉里却藏着一份离婚协议书，日期是张岚失踪前一周，上面只有张岚的签名，男方一栏还是空白。这时，张岚的鬼魂突然扑过来，手指穿过林墨的肩膀指向书桌下的暗格，嘴里喊着“证据……他藏了证据……”
“李队，书桌下面有暗格。”林墨蹲下身，敲了敲书桌底部。李建国立刻让技术人员过来，撬开暗格后，里面赫然躺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和一个录音笔。
王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瘫坐在地上：“不是我！是她先对不起我！她外面有人了，还想分走我的财产！”
录音笔被打开，里面先是激烈的争吵声，接着是张岚的尖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法医很快证实，匕首上的血迹正是张岚的，刀刃形状与她胸口的伤口完全吻合。可林墨却皱起了眉——张岚的鬼魂还在房间里徘徊，眼神里的绝望丝毫未减，嘴里依旧念叨着“水……冷……”
“不对劲。”林墨拉住准备押解王浩的警员，“如果是王浩杀了人，为什么要把尸体肢解后埋在红土坡？那里距离市区四十多公里，抛尸太麻烦了。而且张岚的鬼魂一直说‘水’和‘冷’，红土坡是山地，根本没有积水。”
李建国也停下脚步，老刑警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再审王浩！”
审讯室里，王浩起初死咬着是自己杀了人，但当林墨说出“抛尸地点有问题”时，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不是我抛的尸！”他嘶吼着，“我杀了她之后把尸体藏在阳台的冰柜里，准备过几天运去乡下埋了，可三天前我回家，冰柜里的尸体不见了！我害怕被发现，就没敢报警！”
冰柜？林墨猛地想起张岚鬼魂说的“冷”。可“水”又是怎么回事？他走出审讯室，苏语正拿着一份报告过来：“墨哥，张岚的社交账号有新发现，她失踪前一周，频繁和一个叫‘水哥’的人联系，聊天记录很暧昧，还提到了‘红土坡的仓库’。”
“水哥？”林墨心头一震，张岚的鬼魂似乎听到了这个名字，突然在他身边剧烈地晃动起来，指向窗外的方向。
李建国立刻调取“水哥”的信息：本名赵水生，五十岁，曾因盗窃入狱，出狱后在红土坡附近租了个仓库，做建材生意。“红土坡的仓库……滑坡的位置，是不是就在仓库附近？”
警车再次驶向红土坡，这次直接开到了赵水生的仓库。仓库大门虚掩着，里面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林墨刚走进去，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张岚的鬼魂正蜷缩在仓库角落的蓄水池边，身体一半浸在水里，胸口的伤口还在“渗”出透明的水珠。
“在这里！”苏语突然指向蓄水池，水面上漂浮着几片真丝布料，和张岚睡衣的材质一模一样。技术人员抽干池水后，池底赫然躺着一具残缺的女尸，正是张岚，除了胸口的致命伤，身上还有多处捆绑痕迹。
“赵水生在哪？”李建国厉声问道。这时，仓库后门突然传来响动，赵水生拿着一根铁棍冲了出来，却被早已埋伏在外面的警员扑倒在地。
“是王浩找我的！”赵水生挣扎着喊，“他说给我十万块，让我帮他处理一具尸体。我本来想埋在仓库后面，结果下大雨滑坡，尸体被冲出来了，我只好把剩下的部分藏在蓄水池里！”
真相终于大白：王浩发现张岚出轨赵水生，还想离婚分财产，怒而杀人藏尸冰柜。赵水生得知张岚死讯后，以揭发相要挟，逼迫王浩让他处理尸体。他本想将尸体埋在红土坡，却因滑坡导致部分尸块暴露，只能将剩余尸身藏在仓库的蓄水池中。张岚的鬼魂念叨的“水”和“冷”，正是蓄水池的冰冷和冰柜的寒意。
案件告破时，已是深夜。警车驶回市区，苏语靠在座位上打哈欠：“终于结束了，可惜了那些樱花，估计很快就谢了。”
林墨看向窗外，月光下，张岚的鬼魂站在路边，冲他微微点头，然后渐渐消散。他轻轻叹了口气，左腕的疤痕隐隐作痒。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这次多亏了你。下周有空，我请你们去公园，樱花开不完的。”
苏语立刻来了精神：“真的？李队你可不许反悔！”
林墨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只要这双能看见鬼魂的眼睛还在，平静的日子就只是短暂的喘息。但只要身边有李建国的沉稳和苏语的鲜活，无论遇到多少诡异的案件，他都能走下去。车窗外的路灯连成一串暖光，照亮了前路，也驱散了那些藏在黑暗里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