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沾了油的蛛丝，缓慢又粘腻地滑向午夜。
别墅里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嘶嘶声。
每一个细微的声响——空调的低鸣、地板轻微的热胀冷缩——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敲打着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我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深色衣物，运动鞋，靴筒里的水果刀，藏在贴身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这是之前陆渊让我熟悉某些设备时，我偷偷留下的最不起眼的一个）。
加密通讯器上的定时短信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停在发送按钮之上。
十一点半。
保镖换岗的间隙，也是监控系统一个短暂的、例行数据缓冲的窗口期——这是我之前通过观察和阿杰无意中透露的零碎信息拼凑出来的。
就是现在。
我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出卧室，利用这几天摸清的监控盲区和阴影区域，快速向别墅后方那片茂密的观赏林木移动。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带着泥土和植物的腥气，反而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翻越那道对于专业人士来说形同虚设、但对于普通住户已算高耸的围墙时，我的手心被粗糙的砖石磨得生疼。
落地时一个趔趄，脚踝传来一阵刺痛。
我咬紧牙关，不敢停留，一瘸一拐地迅速没入围墙外的黑暗之中。
提前用现金约好的网约车已经在几条街外等着。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对我的装扮和目的地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
车子驶向城市边缘，窗外的灯火逐渐稀疏，最终被浓重的黑暗和远处港口机械的模糊轮廓所取代。
旧港，废弃的码头像巨大的史前生物骨架，沉默地匍匐在漆黑的海面上。
咸腥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和腐败物的气味。
远处，零星几盏昏暗的灯火在风中摇曳，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更添几分阴森。
我让司机在距离三号码头还有一段距离的废料场旁停下。
付了现金，看着他掉头离开，尾灯迅速消失在黑暗中，一种巨大的、被世界遗弃的孤独感和恐惧瞬间将我吞没。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咸腥味的空气，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水果刀柄，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功能（亮度调到最低），一步步走向那片如同鬼蜮的码头区域。
三号码头。b-12仓库。
巨大的锈蚀门牌在微弱的光线下依稀可辨。
仓库大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面等着我的，会是什么？
是陈叔叔？是林子豪的后手？还是……索命的幽灵？
我站在门口，侧耳倾听，只有风声和海浪拍打桩基的呜咽。
“有人吗？”我压低声音，对着门缝里问道。
没有回应。
我又问了一遍，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依旧只有死寂。
难道我来早了？还是……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犹豫再三，探究的欲望最终还是压倒了恐惧。
我咬了咬牙，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锈蚀的铁门。
“吱呀——”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门内是一个空旷巨大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手机电筒的光柱扫过，照亮了地面上散落的废弃木箱、生锈的金属零件和厚厚的鸟粪。高处，破损的玻璃窗投下几缕惨淡的月光，更显得此地阴森可怖。
“我来了。”我壮着胆子说道，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突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从我侧后方的一堆废弃集装箱后面传来！
我吓得猛地转身，电筒光柱慌乱地扫过去！“谁？！谁在那里？！”
没有回答。
但紧接着，那个方向亮起了一束微弱的光线！
不是手电，更像是手机屏幕的光，对着我晃了三下，然后熄灭。
是信号吗？
我握紧刀，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动脚步。
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绕过那堆集装箱，后面是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一个人影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似乎正在查看什么东西。他穿着深色的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看不清面容。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猛地站起身，转了过来！
手机屏幕的光线再次亮起，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下巴紧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是陈叔叔！
“你是谁？”我警惕地停住脚步，与他保持距离，手中的电筒毫不客气地照向他戴着帽子的脸。
他抬起手臂，挡住了光线，声音压得很低，有些沙哑，明显经过刻意改变：“给你送东西的人。”
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用油布包裹着的物体。
“什么东西？谁让你来的？”我没有放松警惕，目光迅速扫视四周，担心有埋伏。
“故人所托。”
他言简意赅，将那个油布包裹放在脚边的一个木箱上，“你要的答案，或许在这里面。”
“故人？林子豪？”我追问。
那人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认。“看完之后，最好烧掉。”
他补充道，语气急促，“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
“他们？谁？”我的心提了起来。
“你说呢？”那人反问一句，带着讽刺，“监视着所有人的，不就是你身边那位吗？还有他背后的……”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仓库远处传来了“哐当”一声巨响！
像是铁门被暴力撞开的声音！
那人猛地一惊！“该死！来得这么快！”
他低咒一声，毫不犹豫，转身就朝着集装箱更深处的阴影里跑去！
“等等！”我想叫住他，但他速度极快，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与此同时，杂乱的脚步声和几道强光电筒的光柱已经从仓库门口的方向迅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