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蜷在利威尔家的旧沙发里,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红茶的味道,这是属于利威尔的气息,让他莫名觉得安心。
在外面跑了一天,柚现在感觉晕乎乎的,连骨头缝里都泛起酸软的困意,眼皮像坠了铅块,不住地往下耷拉。
“这个。”利威尔的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柚迷迷糊糊抬头,看见他手里拎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旧睡衣。布料磨得有些发白,袖口却熨帖地收着边。
“换上,睡觉。”
柚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沾了露水的蝶翼,颤巍巍地扇了两下。他慢吞吞地接过睡衣,手指攥着衣角蹭了蹭,小声嘟囔:“沙发好硬……”
利威尔已经转身要往卧室走,闻言脚步顿了顿,回头瞥他一眼:“不然你想睡哪儿?”
“想跟哥哥一起睡。”
柚的声音软糯得像,带着病后的沙哑,尾音不自觉地往上翘,透着点没睡醒的撒娇意味。
他本来就生得白净,脸颊还泛着未褪尽的潮红,此刻仰头望着利威尔,眼神里满是依赖,像只刚被捡回家的小奶猫,连请求都带着毛茸茸的暖意。
利威尔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最听不惯这种黏糊糊的称呼,冷着脸道:“喊名字。”
柚愣了愣,似乎没明白为什么不能喊哥哥,但看着利威尔严肃的脸,还是乖乖地改口,只是尾音依旧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撒娇的调子:“利威尔……哥哥?”
最后那个“哥哥”几乎是含在嘴里的,轻得几乎听不见。
利威尔盯着他看了两秒,男孩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湿漉漉地映着自己的影子,那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竟变成了含糊的一声“啧”。
他转身拉开卧室门,声音闷闷地飘出来:“进来。”
柚立刻像得到赦免的小兔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拖鞋在地板上蹭出“哒哒”的轻响,欢快地跟了进去。
利威尔的卧室小得可怜,床就占了大半空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柚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生怕踩脏了地板,那副拘谨又雀跃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好笑。
柚三下五除二换上睡衣,宽大的衣摆在他身上晃荡,袖子长了一大截,手指只能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指尖,像刚剥壳的春笋。
他钻进被子时动作很轻,尽量不碰到利威尔,可床实在太小,两人肩膀还是不可避免地挨在了一起。
柚太累了,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他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脸颊贴着柔软的枕套,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利威尔侧躺着,像这种和别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的经历少得可怜,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听着身边浅浅的呼吸声,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竟慢慢松弛下来,不知不觉也沉入了梦乡。
夜半时分,柚在混沌中翻了个身,他迷迷糊糊地往暖和的地方拱了拱,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身边温热的手臂。
利威尔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醒,睁开眼就对上近在咫尺的睡颜。
利威尔的脸瞬间黑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睡得一脸安稳的柚,男孩的嘴唇微微嘟着,似乎在做什么美梦。那双总是湿漉漉的眼睛闭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看着倒比白天乖顺了许多。
利威尔的手已经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最讨厌与人有肢体接触,此刻却被这小家伙缠得密不透风。
理智告诉他应该一把将人掀下去,可看着柚那张毫无防备的脸,到了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
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僵了半天,最后只是极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认命似的往床边挪了挪,腾出点空间。
黑暗中,他的眼神落在柚柔软的发顶,面对这个突如其来闯进他生活里的男孩,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死鱼眼里竟然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第二天清晨,利威尔已经洗漱完毕打算要出门了,柚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
“利威尔哥哥,你要去哪儿?”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奶气,金发睡得有些凌乱,软乎乎地贴在额头上。
“做事。”利威尔头也没抬,检查着刀刃的锋利度,“在家待着,别乱跑。”
柚却几步跑到他身边,仰着脸认真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利威尔皱眉:“碍事。”
“不碍事的!”柚急忙摇头,眼睛睁得圆圆的,“我会很乖,就跟在你后面,不说话也不跑远,好不好?”他怕利威尔不同意,还特意把“哥哥”两个字咬得轻轻的,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脸颊因为着急泛起可爱的红晕。
利威尔看着他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指,那截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却透着股执拗的劲儿。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味:“跟上,走丢没人管你。”
柚立刻笑开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刚迈下楼梯,原本略显嘈杂的人声突然安静了大半。几个蹲在墙角抽烟的男人看到利威尔,手里的烟卷“啪嗒”掉在地上都没察觉,慌忙低下头往阴影里缩。
地下街的人都怕利威尔。
因为他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刀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一双死鱼眼冷得能冻死人,打架狠戾,谁要是不长眼惹了他准没好果子吃。连最横的地痞流氓见了他都得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
这种惧怕,是刻在骨子里的,源于对绝对力量的敬畏。
柚紧紧跟在利威尔身后,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有好奇,有畏惧,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但只要看到前面利威尔的背影,他心里就踏实得很。
不远处的垃圾堆旁,一个男人正蹲在地上数钱。
是他!
说要把他卖给贵族当玩物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