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这小丫头是个好学的，结果没想到竟是块儿还不如小四的烂泥。
叶公好龙这么好的故事，她竟然能听着睡着，那若是以后请了女娘来家里给她上课，她岂不是更会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爷爷，你别生气呀，七哥哥给鱼宝讲的时候鱼宝实在是好困好困了。”
鱼宝鼓起勇气上前抓住闫康儒的手晃了晃：“爷爷气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爷爷就再给鱼宝讲一遍嘛。”
“鱼宝很聪明的，爷爷给鱼宝讲，鱼宝会记住的。”
手中温软的触感让闫康儒身子一僵，从没有孩子敢对他这样无礼，也从没孩子敢跟他这样亲近。
“咳咳。”
闫康儒不自在地从鱼宝手里抽出手来，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来掩饰尴尬。
“爷爷，你不舒服吗？”
鱼宝很是着急，她踩在板凳上，给闫康儒的茶碗里续上水：“爷爷，快喝水。”
说着小手还给闫康儒顺了顺背：“爷爷，你好些了吗？”
鱼宝的小手很热，透过衣服，那热度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传到了他的心里。
“下来，成什么样子，没规矩！”
闫康儒嘴上呵斥鱼宝，可手却不自觉地在一旁护着鱼宝，怕她摔到。
“爷爷，鱼宝是担心爷爷。”
鱼宝从板凳上下来，两个小手在身前绞着，抬眸偷偷瞅着闫康儒：“爷爷，你别生鱼宝的气，好不好？”
“走，你跟我来。”
闫康儒站起身，鱼宝跟在后面，他带着鱼宝来到了书房。
“坐这儿。”
闫康儒让阿福给鱼宝搬了把椅子放在了他的书桌旁，他径直走到书架边上从上面抽出一本书来。
“上次小七给你讲到哪儿了？”
鱼宝低下头不敢看闫康儒：“七哥哥就给鱼宝讲了个开头，说有个叫叶公的人特别喜欢龙。”
闫康儒竟然没生气，他坐下后将书翻开放到鱼宝面前，一个字一个字指着给鱼宝念。
鱼宝认真的小模样很是招人稀罕，闫康儒念上一句就会看鱼宝一眼，从她的小表情就能知道她听进去了。
“好了，叶公好龙的故事讲完了。”
闫康儒看向鱼宝：“你听明白这是在讲一个什么故事了吗？”
鱼宝想了下：“在讲一个胆小鬼的故事。”
闫康儒蹙眉：“胆小鬼？”
鱼宝小鹿眼晶亮：“是啊，叶公就是那个胆小鬼啊，他表现地那么喜欢龙，可真见到龙了，却又嫌吓得慌，这不是胆小鬼是什么？”
闫康儒的眉头越皱越紧：“叶公好龙这个故事是在表达表面上爱好某种事物，但并非真正喜爱，反而还畏惧。”
“你说的是什么，什么胆小鬼？驴头不对马嘴！”
鱼宝不服气地撅起小嘴，质问到闫康儒：“爷爷，叶公他就是个胆小鬼呀，鱼宝哪里说错了？”
“一样的故事，每个人听了后会有不同的想法，这不是应该的吗？”
说着，她指向窗边的花瓶：“就像这花瓶里的梅花，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有人爱闻梅花的味道，有人不爱闻。”
“为什么所有人都必须要喜爱梅花，又为什么要所有人都在听过叶公好龙的故事后会有一样的想法呢？”
鱼宝的质问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闫康儒的心上。
其实这些话，他年轻时候也对自己的夫子说过，结果换来的就是夫子愤怒离去。
他爹将他狠狠揍了一顿，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在夫子面前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夫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年少时候就变得像如今这样古板严肃。
因学识出众考取状元，进了翰林院，后被选上去给皇子们授课，再淘气的小皇子在他面前都是乖乖的。
他一心只想教书育人，可不曾想还是被卷入到了党争之中还成为了牺牲品。
丢了官不说，连在北平城都待不下去，只能逃回到这平城来。
好在平城这些商贾人家还是很崇敬他的，他创建的学堂这些年不仅成了平城最负盛名的，而他也成了平城及周边地区最被推崇的夫子。
皇子们学的课程跟如今给商贾家孩子们教的课程自然不一样，而送到他跟前的商贾家的孩子若是不听话，便会被撵出学堂。
一旦从他这儿被撵出去的孩子，其他学堂也不敢收。
后来久而久之，他的学生就都非常的听话，他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没有人敢当面置喙，就像是小时候的他一样。
无论是他的学生还是家里这些孩子，全都对他又怕又敬。
明明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却只把他当成是夫子。
他们不敢亲近他，也不愿亲近他。
年轻时候对此无所谓，可人老了心就变得软了，就会特别渴望孩子们可以多跟他亲近。
但他知道，家里这些孩子都烦他烦的很，他们嫌弃他封建古板，他们怨恨他让他们去跪祠堂抄家规。
本来他很不喜欢这小丫头的，可万万没想到这小丫头却最像他。
“爷爷。”
鱼宝的小手在闫康儒面前晃了晃，唤回了他的心神。
见闫康儒看向自己，鱼宝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鱼宝又惹您生气啦？”
闫康儒跟之前一样没回答鱼宝，他将叶公好龙那本书放在鱼宝面前：“上面的字认识几个，给我瞧瞧？”
没想到鱼宝却全都能认下来，闫康儒很是震惊：“之前谁教过你？”
鱼宝眨巴眨巴小鹿眼：“爷爷刚才教鱼宝的呀。”
“我只是给你读了一遍，你就都认识记住了？”
闫康儒不信，又去拿过来一本书，他像刚才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给鱼宝读了一遍。
再让鱼宝认，鱼宝果然都能认得。
其中有几个字还挺复杂的，而且有相像的字，可鱼宝一个都没认错。
“小丫头，你是怎么做到的？”
闫康儒自身就是状元郎，身边的人也都很聪明，之后带的学生也不乏有聪明的，可像鱼宝这么点的年龄就能这么聪明的，她还是头一份。
鱼宝朝闫康儒一笑，眉眼弯弯：“鱼宝就是认真听爷爷给鱼宝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