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兄妹二人的影子在斑驳的青石板路上拉得细长。离开“漱玉斋”那条充斥着陈旧气息的老街,拐进一个开放式的老旧小区,喧嚣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四周陡然安静下来。楼体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饭菜混合的复杂气味。
“家”在顶楼,没有电梯。简临渊跟在简素心身后,一步步踏上水泥台阶,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荡。这具身体确实孱弱,仅仅六层楼,竟让他感到些许气喘,这让他微微蹙眉。前世纵马疆场、夜批奏章至天明的精力,似乎都随着那杯鸩酒消散了。
简素心掏出钥匙,打开一扇漆皮剥落的绿色铁门。“哥,到家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
门后的空间比简临渊想象的更为狭小。一眼便能望到头,客厅兼作餐厅,摆放着一张老旧的小方桌和几把椅子,角落里的布艺沙发颜色褪败,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地面是老式的水磨石,磨损得厉害,透着寒酸。但整个空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物品归置得井井有条,窗台上几盆绿萝生机勃勃,为这清贫增添了一抹倔强的亮色。
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王府”?简临渊站在客厅中央,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与记忆中雕梁画栋、殿宇重重的摄政王府相比,这里甚至不及他前世一间书斋宽敞。然而,奇怪的是,他心中并无多少落差与悲凉,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平静。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金銮殿上的步步杀机,没有朝堂之上的虚与委蛇,只有窗外传来的模糊市声,和厨房里简素心开始忙碌时,锅碗瓢盆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哥,你先坐会儿,喝点水。我马上做饭。”简素心将一个印着卡通图案、边角有些磕碰的玻璃杯放在他面前,里面是温开水。
简临渊端起杯子,没有立刻坐下。他踱步到窗边,俯瞰下去。楼下是密密麻麻的矮旧楼房和纵横交错的电线,更远处,则是这座城市新区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一边是沉暮,一边是崭新,而他身处其间。
他收回目光,开始更仔细地审视这个“家”。墙壁上挂着几张奖状,署名是“简素心”,大多是“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之类。而属于“简临渊”的痕迹,几乎看不到,除了书桌上几本散落的、封面花哨的漫画书和一本崭新的游戏杂志。记忆碎片浮现:原主对学习毫无兴趣,沉迷于这些“玩物”,成绩常年垫底,是老师眼中的“废柴”,同学欺辱的对象。
“哥……你看什么呢?”简素心端着一盘炒好的青菜从厨房出来,看到简临渊站在书桌前,神情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她害怕哥哥又变回以前那个暴躁、颓废的样子。
简临渊转过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着窗台上的绿萝,语气平淡无波:“此物长势尚可,你费心了。”
简素心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嗯,挺好养的,浇点水就行。”今天的哥哥,连夸人都这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