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 8 月 19 日,李化春是被手机震醒的。
凌晨四点半,行业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有人发截图:“美股道指跌 3.1%,纳指跌 3.5%,欧洲斯托克 50 指数跌 4.2%,全球股市一片绿!”
他猛地坐起来,点开 A 股期货指数,主力合约已经跌到 3650 点,比前一天收盘跌了近 3%。窗外的天还没亮,客厅里的窗帘没拉严,透进一丝惨白的光,照在茶几上的咖啡杯上,杯底的残渣像极了现在的行情。
“完了。” 李化春心里咯噔一下,抓起手机给张敏发消息:“八点前到公司,准备应急减仓,优先清题材股,银行股留三成仓位。”
刚发完,林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听筒里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夹杂着键盘敲击声:“化春,澜山的客户凌晨就开始打电话,说要连夜赎回,赵总让我们现在就处理,不然客户就要去证监会投诉了!”
“你别慌,先跟客户说现在不能赎回,开盘后才能操作,我这边处理完马上过去找你。” 李化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记住,别承诺任何事,就说按合同流程来,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损失。”
挂了电话,李化春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清洁工在扫地,他开车路过便利店,进去买了两盒牛奶,刚付完钱,手机又响了 —— 是老陈打来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化春,我昨天加了 2 倍杠杆补仓,现在中国中车又跌停了,券商说再补不了保证金就要强平,我该怎么办啊?我把我儿子的婚房首付都投进去了!”
李化春握着手机,心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他想起前几天老陈还跟他说 “再涨点就把首付赚回来”,现在却要面临强平。“陈叔,你先跟亲戚朋友借点钱补保证金,千万别被强平,强平了就真的没机会了!我开盘后帮你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减仓,把杠杆降下来。”
“借不到啊……” 老陈的声音里满是绝望,“我问遍了亲戚,他们都怕我还不上,没人愿意借…… 化春,我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李化春咬了咬牙,说:“陈叔,你别放弃,我这边还有点闲钱,我先转 5 万给你补保证金,等市场稳定了再说。”
挂了电话,李化春把 5 万转到老陈的账户里,心里却沉甸甸的 —— 这 5 万是他准备给林薇买钻戒的钱,现在只能先救急。他发动车子,往泽嘉赶,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收音机里正在播财经新闻:“央行昨日宣布逆回购操作,投放 1200 亿流动性,试图稳定市场情绪,但市场恐慌情绪仍在蔓延……”
到了泽嘉,张敏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面前摆着一沓客户资料,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化春,你来了!刚才王总又打电话来,说要是今天专户再亏 5%,他就立刻撤资,还要起诉咱们。还有几个小客户,已经在营业部门口等着了,说要跟咱们当面谈。”
李化春点了点头,走到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行情 —— 上证指数开盘直接跌破 3600 点,跌幅 5.3%,中国中车的封单已经超过 250 万手,根本卖不出去;之前抄底的中国铁建、中国交建也都跌停,只有银行股还有点抵抗,工行跌了 3.8%,建行跌了 3.5%。
“先把能卖的银行股减一半,换成现金。” 李化春手指敲着键盘,“虽然银行股抗跌,但现在这种行情,现金才是最安全的。另外,跟所有客户发消息,说明现在的市场情况,让他们别恐慌,咱们已经在采取止损措施。”
张敏一边操作一边说:“我已经发了,但是很多客户根本不听,说咱们是在找借口,还有人在群里骂咱们是‘骗子’,说要联合起来告咱们。”
李化春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等市场稳住,客户才能冷静下来。他刚想喝口牛奶,手机又响了,是林薇打来的:“化春,不好了!澜山的客户冲进办公室了,把赵总的桌子都掀了,还说要找你算账,你千万别过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李化春急得站起来。
“我没事,保安已经把他们拦住了,赵总让我躲在会议室里。” 林薇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化春,我有点怕,这场股灾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咱们会不会真的要完了?”
李化春握紧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会的,咱们已经减了很多仓位,手里有现金,只要等市场反弹,就能把损失赚回来。你再忍忍,等客户走了,我就过去接你,咱们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
挂了电话,李化春看着屏幕上不断下跌的指数,心里满是无力感。他想起 2007 年股灾时,他刚入行,看着前辈们忙着应对客户,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他成了负责人,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市场下跌,看着客户亏损,看着身边的人受苦。
“化春,你看!” 张敏突然指着屏幕,“央行又出救市政策了!宣布下调金融机构人民币贷款和存款基准利率 0.25 个百分点,同时下调存款准备金率 0.5 个百分点!”
李化春赶紧点开新闻,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 这是央行半个月内第二次降准降息,救市力度很大,说不定能稳住市场。果然,新闻出来后,上证指数开始反弹,从 3580 点涨到 3650 点,跌幅收窄到 3.5%,银行股也开始翻红,工行涨了 1.2%,建行涨了 1.5%。
“有希望了!” 张敏兴奋地拍了下手,“客户群里已经有人开始说‘央行救市了,应该能稳住’,王总也发消息说‘再观察一天,暂时不撤资’。”
李化春松了口气,刚想喝口牛奶,手机又响了,是老陈打来的:“化春!涨了!中国中车打开跌停了!我要不要减仓?”
“减!马上减一半,把杠杆降下来!” 李化春赶紧说,“别贪心,现在能减多少是多少,先保住本金!”
挂了电话,李化春看着屏幕上反弹的指数,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 这次反弹是真的稳住了,还是短暂的 “死猫跳”?他打开资金流向图,发现主力资金还是净流出,只是流出速度变慢了,散户资金在疯狂抄底,这种情况,很可能反弹后还会继续下跌。
果然,下午两点半,上证指数开始回落,从 3650 点跌到 3600 点,跌幅又扩大到 5%,之前翻红的银行股也开始下跌,工行跌了 2.3%,建行跌了 2.1%。客户群里又开始恐慌,有人说 “央行救市都没用,这市场没救了”,有人说 “明天就赎回,再也不炒股了”。
“化春,怎么办?又跌回去了!” 张敏的声音里满是焦虑,“王总刚才又打电话来,说明天不管怎么样都要撤资,还要咱们赔偿他的损失。”
李化春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却照不进办公室里的冰冷。他知道,这场股灾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央行的救市政策没能稳住市场,反而让更多人看清了市场的脆弱,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比今天更难。
他拿出手机,给林薇发了条微信:“别担心,我这边还好,你先找个地方住下,今晚别回公司了,不安全。明天我陪你去跟赵总谈,咱们一起面对。”
没过多久,林薇回复:“好,我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你也别太累了,早点休息。对了,谢谢你的钢笔,我很喜欢。”
李化春看着微信,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不管这场股灾有多难,只要他和林薇、张敏一起,就一定能挺过去。只是他没料到,明天等待他们的,不是反弹,而是更惨烈的下跌 —— 上证指数会跌破 3500 点,甚至可能跌到 3000 点以下,而他们手里的 31.8 亿,很快就要面临清盘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