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名字,苏清漪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过来。
焦山脚下,漆黑的江水黏糊糊的拍打着这艘没帆没桨的乌篷棺船。
浓雾带着土腥和腐臭味,直往鼻孔里钻。
苏清漪没空理会这股阴森的气氛,她手里锃亮的手术刀,正稳稳的划开面前男尸的胸腔。
这具男尸是刚捞上来的新鲜货,脖子上的紫斑还没连成片,正好用来当生物样本。
“得罪了,借几个零件用用。”她嘴唇微动,手下动作却干净利落。
刀尖一挑,先是完整剔出一颗紫黑色的苦胆。接着,她又取了些心头未凝固的黑血,和半片尚未纤维化的肺叶。
她的动作精准,不像解剖,倒像是在拆解什么精密物件。
岸边的礁石上,吴婆子手里那盏破灯笼突然闪了两下。
火苗颜色不对劲,一会儿青一会儿绿,晃得人眼晕。
灯光打在后面那块满是青苔的影壁上,映出一行歪歪扭扭的金字:雷火艾灰三钱,青苔屑一分,混尸胆汁,引心火炼之。
“呵,老太太眼神挺好。”苏清漪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是百草堂不外传的阴火炼丹术,只有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药工才懂。
看来柳嬷嬷当年留下的后手,比她想的还要深。
她手腕一翻,把刚掏出来的零件一股脑塞进了系统回收格。
【检测到高危生物样本,启动腐生转化程序。】
【转化代价:扣除宿主阳寿三日。】
“扣吧,反正这命也是捡来的。”苏清漪心里想着。
丹田猛的一缩,一股暖流被硬生生抽走,身体瞬间冰冷下来。
她冷得哆嗦了一下,手心却多了一颗墨绿色、散发着刺鼻腥臭的蜡丸。
与此同时,江面上的雾气突然被搅动,翻滚着散开。
远处,阿沅站在礁石最高处,手里的铜镜被她擦得雪亮。
镜面一转,折射出一道寒光,直直的切开迷雾。
雾散处,三十艘巨大的楼船正顺流而下。
船头上挂着惨白色的招魂幡。
幡布无风自动,呼啦啦作响,上面并未点火,却凭空燃着一圈青绿色的鬼火。
火光里,隐约能看见几百个穿着药童服饰的小人影在晃动,那是当年被一场大火烧死在百草堂里的魂灵。
“这也是你们算计好的?”苏清漪盯着越来越近的船队,眼神冰冷。
她没有犹豫,捏起那颗腥臭的蜡丸,仰头吞了下去。
药丸入喉,一股灼热瞬间流遍全身,又立刻化为刺骨的冰寒。
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脸上健康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黑尸气。
连那双灵动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白翳,变得死气沉沉。
既然你们要玩阴兵过境,那我就陪你们演一场活尸还魂。
剩下两颗蜡丸,被她指尖一弹,叮咚两声落进水里。
江水沸腾了。
无数条巴掌大的银鳞小鱼从水底钻出,疯狂争抢着化开的药力。
不出片刻,这些鱼的鳃帮子开始向外喷吐金色的粉末,那是被系统提纯过的反向疫毒。
上游那艘最大的旗舰上,正在摇旗呐喊的船工突然一个个捂着肚子倒在甲板上,张嘴就是一口黑血。
血喷进江里,刚才吃饱了药的小鱼立刻翻着白肚皮浮上来,死鱼眼睛瞪得老大,每一只的瞳孔里,都倒映着悬崖边那个一身尸气的苏清漪。
沈怀岳站在船头,风把他的官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死死的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腰间那块贴身戴了二十年的暖玉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玉碎了。
粉末在半空中并未散去,而是自行汇聚,拼成了一行扭曲的小篆:棺中非尸,乃汝未写完的药方。
沈怀岳身体一晃,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撞在桅杆上。
“癸未年……老爷子当年把这块玉交给我,说的竟是药引?”
他一向镇定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惊骇的神色。
就在这时,阿沅手里的铜镜突然疯狂闪烁,光束猛的转向,打向了下游的阴影处。
那里,一艘通体漆黑的快船正悄无声息的贴着水面滑行而来。
船头上,赫然刻着一只狰狞的星纹独眼——钦天监的捕猎船。
“螳螂捕蝉,黄雀还在后头缩着呢。”苏清漪吐出一口带冰碴子的寒气,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她一把抓起脚边沉重的铁锚,锚爪上刻着的“百草·壬午”四个字发出亮光。
想过镇江?问过我手里的手术刀了吗?
春汛将至,水流轰鸣。苏清漪猛的一脚踹开缆绳,那艘载满死气的小小棺船逆流而上,不偏不倚的横在了最湍急的主航道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