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打折三明治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面包胚发干,里面的火腿片甚至边缘泛卷,咬在嘴里像是在嚼一块放久了的硬纸板——舌面干涩发麻,齿间残留着廉价蛋黄酱的酸腐甜腻。
李炎皱着眉,用力咽下最后一口,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顺手将包装纸揉成一团,精准地抛进三米开外的废纸篓。
“咚”的一声闷响,像一颗生锈铁钉砸进水泥地缝,在死寂的安全屋里震得耳膜微微嗡鸣。
面前的三台显示器正疯狂闪烁着红光,代码瀑布般流泻,蓝光映在陈昊汗湿的额角上,泛出青灰的冷调;键盘敲击声密得像夏夜暴雨,噼啪、咔嗒、哒哒——每一下都带着塑料键帽碎裂前的微颤,坐在椅子上的陈昊后背早已湿透,那件印着二次元美少女的t恤紧紧贴在脊梁骨上,随着颤抖隐隐抽动,布料纤维被汗浸透后绷紧的细微拉扯感,清晰得如同第二层皮肤在呼吸。
“炎哥,扛不住了。”陈昊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快要在键盘上磨出火星,“对方是‘乌托邦’的主脑核心,算力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就像……就像开着拖拉机跟F1赛车飙车,我也想弯道超车,但人家直线就把我甩得连尾气都闻不到。”
李炎没接话,只是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沙拉酱——指尖蹭过下唇时,尝到一点咸涩的碘盐味,还有纸巾纤维刮过皮肤的微刺感。
他当然知道对面是谁。
唐门。
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连杀人都怕血溅到袖口上的洁癖狂。
前世,就是这家伙站在废墟之上,用那种看蝼蚁的眼神宣判了整个刑侦支队的死刑。
“让他进。”李炎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让他进来喝杯茶。
陈昊猛地回头,眼镜片上全是冷汗雾气:“啊?那我们的防火墙……”
“把静默层的入口那个诱饵抛出去,别让他觉得这门进得太容易。”李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颈椎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像两块干燥松脂在指压下断裂;他走到房间中央那张改装过的躺椅旁,那上面连接着密密麻麻的感应贴片——冰凉、微粘,带着医用硅胶特有的淡腥气味。
李炎坐上去,熟练地把那些冰凉的贴片往太阳穴和胸口按,指尖传来凝胶层吸住皮肤的轻微负压感,以及电极背面金属薄片隔着薄衣硌进锁骨的锐利触感。
耳麦里传来滋啦一声电流噪响,紧接着是一道清冷的女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吃完了?那该干活了。”
高晴烟。
这女人现在不在安全屋,不知道躲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
但通过这套系统,她的大脑皮层信号正和李炎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同频。
“你的剧本写好了?”李炎闭上眼,身体放松,调整呼吸节奏——吸气时腹腔下沉,肋骨微微外扩,呼气时小腹内收,气息沉入丹田旧习惯,像握枪瞄准前的最后一秒屏息。
“只写了一半。”高晴烟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甚至能听出她翻动书页的摩擦声,沙沙,沙沙,像枯叶刮过水泥地,“这一章的草稿里,主角因为算力不足被反噬,脑死亡。”
“真吉利。”
李炎扯了扯嘴角,“但这本小说的笔,现在归我拿。”
电流刺入太阳穴的刹那,李炎听见自己颅骨内传来细微的“咔哒”声——像老式硬盘启动时磁头归位,沉闷、滞涩、带着金属疲劳的呻吟。
视野被撕成千万片马赛克,每一帧都闪过前世刑侦支队的结案照:泛黄纸页的毛边、褪色警徽的铜绿、十三张被红笔圈出的失踪者脸——照片背面还残留着油墨未干的黏腻触感。
高晴烟的声音在混沌中劈开一道缝隙:“别数心跳,跟着我的呼吸频率……三、二、一——”
轰——!一种失重感瞬间袭来。
不像坐电梯,更像是被人从万米高空直接踹了下去,五脏六腑骤然失重上涌,耳道深处嗡鸣炸开,前庭系统疯狂报警。
再次睁眼时,李炎已经不在那个逼仄的安全屋了。
四周是灰白色的虚无空间,无数由数据流构成的几何体在空中悬浮、重组——它们没有影子,却在视网膜上投下灼热的残像;空气无声,可数据湍流掠过耳际时,竟泛起高频蜂鸣,像一千根钢针在鼓膜上轻刮。
这就是“乌托邦”构建的意识网络深层——静默层。
——也是高晴烟用三年时间,在唐门七百三十二次系统更新日志里,逆向编译出的唯一漏洞坐标。
前方,一尊巨大的金色人像正缓缓成型。
那不是神佛,而是无数个人脸拼凑出的怪物……
——和十三张失踪者结案照上,被马赛克覆盖的同一双眼睛。
“李炎。”
金色的巨像开口,声音宏大得震得李炎耳膜生疼,耳道内压力骤变,鼓膜嗡嗡震颤,仿佛有重锤在颅内反复擂击。
李炎掏了掏耳朵,虽然这里并没有真实的耳屎——指尖却分明触到虚拟耳道壁上一层细密的数据绒毛,微痒,带静电。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在这个虚拟空间里,他的身体由蓝色的光粒子构成,粒子边缘不断逸散、湮灭、再生,指尖传来细微的灼烧感,像握着一捧将熄未熄的炭火。
“神?”李炎嗤笑一声,“也不过就是个大点的硬盘罢了。”
【叮!检测到宿主处于特殊高维数据空间。】
【当前地点符合签到条件:乌托邦·静默层核心区。】
【是否签到?】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在这个纯数据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冰冷——音波在虚无中具象为一圈圈银灰色涟漪,拂过脸颊时激起细小的战栗。
“签到。”李炎在心里默念。
【签到成功!
获得SSS级奖励:双瞳异能进化——‘审判光刃’。】
【检测到与协作者‘高晴烟’思维同频度达到98%,解锁组合技:虚实置换。】
刹那间,剧痛钻入眼眶。
这种痛不像平时用眼过度,更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铁水直接浇进了眼球——左眼灼烫如熔岩灌入,右眼却冻彻骨髓,似有万根冰针顺着视神经逆向穿刺。
李炎忍不住闷哼一声,猛地捂住双眼。
指缝间,光芒炸裂。
左眼是一片混沌的漆黑,右眼是刺目的亮银——两种光在瞳孔深处高速旋转,搅动视网膜,视野边缘泛起彩虹状眩晕光晕。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顺着视神经冲出,在他手中凝聚成两把长约一米的光刃。
左手黑刃如墨,刃身流淌着液态暗影,触之阴寒刺骨;右手银刃如霜,表面浮游着细密电弧,噼啪作响,灼热气浪蒸腾而起。
这就是……进化的力量?
“数据流异常!”对面的金色巨像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巨大的手掌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拍了下来,“清除!”
那手掌遮天蔽日,还没落下,恐怖的数据风暴就已经把李炎周身的防御代码撕得粉碎——狂风裹挟着破碎的0与1字符抽打在他脸上,像砂纸打磨皮肤。
“左边三步,蹲下。”高晴烟的声音突然响起,语速极快,每一个音节都像子弹卡在枪膛里待发。
李炎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身体本能地向左横移三步,猛地蹲身。
一道看不见的逻辑删除指令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削掉了他几缕虚拟的发丝——断口处没有血,只有一簇幽蓝火花“嗤”地迸溅,灼痛感真实得令头皮一紧。
“他在修改底层逻辑,想直接把你抹除。”高晴烟语带嘲讽,“可惜,这人的想象力太匮乏了。”
“光躲可不是我的风格。”李炎握紧双刀,脚下发力。
这片空间没有重力,他像一颗炮弹般冲向那尊金色巨像——耳畔风声骤然尖啸,仿佛超音速突破时的音爆在颅内炸开。
唐门的巨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无数触手般的锁链从四面八方刺来。
每一根锁链都代表着一种致命的病毒程序——靠近时,李炎鼻腔里竟嗅到浓烈的臭氧味与烧焦塑料的刺鼻气息,那是高危代码运行时散发的“数字焦糊”。
李炎左冲右突,黑色的光刃挥舞,斩断那些锁链就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刃锋过处,锁链断口迸射出金红色电浆,滚烫气浪扑面,睫毛瞬间蜷曲。
但他离巨像的核心还有很远。
“太慢了。”高晴烟说,“我把位置给你标出来了,换过去。”
李炎眼神一凝。
视野中,巨像的心脏部位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点——它并非静止,而是在以毫秒级频率脉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动整片空间的数据流共振,耳膜随之同步震颤。
组合技,虚实置换。
只要有高晴烟的坐标定位,他就能在这个数据空间里进行瞬移。
“谢了,富婆。”
李炎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下一秒,他的身影在原地凭空消失。
空间在他视网膜上折叠成莫比乌斯环,金色巨像的心脏在二维平面上炸开第三维坐标。
唐门的攻击全部落空。
再出现时,李炎已经悬浮在金色巨像的胸口正前方,距离那颗跳动的核心数据球只有不到两米。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李炎能清晰地看到巨像脸上那无数张面孔同时露出的惊恐表情——每一张嘴都在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阵高频杂音在颅内共振,像坏掉的收音机频道。
那是唐门没来得及掩饰的慌乱。
“你……怎么可能……”唐门的声音变了调,失真、撕裂,夹杂着电流爆破的“滋啦”声。
“你刚说这是什么结局?”李炎双手的黑白光刃猛地合二为一,化作一把长达十米的巨型光剑——剑身嗡鸣,低频震颤顺着掌骨直抵心脏,胸腔随之共振。
他双瞳中的重影疯狂旋转,像是要把这片虚假的天空彻底绞碎。
“高作家刚才说了,原来的结局我不喜欢。”
李炎双手高举光剑,对着那颗核心,狠狠劈下!
“所以我决定,改个章节名!”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声轻微的、像是气球漏气的声音,绵长、空洞、带着橡胶老化般的疲软感。
巨大的光剑切开了核心数据球,就像热刀切开黄油——剑锋切入的瞬间,李炎掌心传来温润滑腻的阻力感,仿佛剖开一枚熟透的蜜桃。
无数金色的数据碎片喷涌而出,随后迅速黯淡,化作黑灰飘散——灰烬拂过脸颊,带着余温与灰烬特有的微苦气息。
“不——!!!”
唐门的惨叫声在这个空间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不可置信,声波撞上虚无边界,层层叠叠反弹回来,形成诡异的混响,震得李炎牙根发酸。
现实世界,安全屋内。
显示器上的红色警报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安的绿色。
“卧……槽……”陈昊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眼镜歪在一边,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逆向入侵成功?主脑……主脑宕机了?”
躺椅上,李炎猛地睁开眼,一把扯下头上的电极贴片——胶层撕开皮肤时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额角渗出细密血珠,温热、咸腥。
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t恤紧贴脊背,汗液蒸发带走热量,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眼里的重瞳光芒逐渐隐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
耳麦里,高晴烟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骄傲:“这次配合勉强及格。记得,你欠我一顿饭。”
李炎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咧嘴一笑,从兜里摸出那包吃剩的便利店小票,团成团。
“这章写得不错。”他对着空气说道。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依旧闪烁,没人知道就在刚才,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差点被重写。
而他,仅仅是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