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长安城,迎来了今冬最大的一场雪。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下了整日,将朱墙金瓦的皇宫装点成一片银装素裹。太医署院中的那株老梅,却在雪中绽出了点点红蕊。
苏轻媛裹着厚厚的貂裘,站在廊下望着飘雪出神。自从碧波亭一案了结后,她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虽然逆党尽数伏诛,陛下龙体也逐渐康复,但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尚未了结。
苏医官。一个小太监踏雪而来,在阶前恭敬行礼,太子妃娘娘请您去东宫一趟。
苏轻媛收回思绪,微微颔首:我这就去。
东宫内暖意融融,炭火烧得正旺。太子妃冯氏斜倚在软榻上,腹部已经隆起得十分明显。见苏轻媛进来,她含笑招手:快过来坐,外面冷得很。
苏轻媛行礼后在一旁坐下:娘娘今日感觉如何?
都好,就是这孩子近日动得厉害。太子妃轻抚腹部,忽然压低声音,本宫今日请苏医官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请教。
娘娘请讲。
太子妃从枕下取出一方丝帕:这是前日本宫在花园拾到的,看着眼生,不像是宫中之物。
苏轻媛接过丝帕,只见素白的绢面上绣着一朵芙蓉花,针法精致,与之前见过的芙蓉会信物如出一辙。她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娘娘是在何处拾到的?
就在东宫后园那株最大的梅树下。太子妃蹙眉,更奇怪的是,昨日又有了一方,绣样一模一样。
苏轻媛仔细端详丝帕,在芙蓉花的花蕊处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字。这个发现让她后背发凉——芙蓉会明明已经覆灭,为何还有信物出现?
此事还请娘娘暂时保密。苏轻媛将丝帕收好,臣会暗中查访。
从东宫出来,苏轻媛径直前往养心殿。雪还在下,宫道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她走得很急,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养心殿内,皇帝正在与谢瑾安议事。见苏轻媛求见,皇帝含笑示意她近前:苏爱卿来得正好,朕与谢爱卿正在商议边境互市之事。
苏轻媛行礼后,将丝帕呈上:陛下,臣今日在东宫发现了这个。
皇帝接过丝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谢瑾安也皱起眉头:这绣样...与芙蓉会的信物一般无二。
朕不是已经下旨彻查芙蓉会余孽了吗?皇帝语气不悦。
谢瑾安躬身道:臣确实已经将涉案人等全部收监。但这丝帕的出现,说明可能还有漏网之鱼。
苏轻媛轻声道:臣怀疑,芙蓉会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庞大。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侍卫急匆匆进来禀报:陛下,天牢走水了!
众人皆惊。谢瑾安立即问道:哪处天牢?
就是...关押赵括等人的重犯牢房。
谢瑾安与苏轻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这绝不是巧合!
皇帝当即下令:谢爱卿,你立即带人前去查看!
雪夜中的天牢火光冲天,虽然大雪减缓了火势,但关押赵括的牢房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谢瑾安赶到时,只见几具焦尸横陈在地,难以辨认。
可有人生还?谢瑾安问值守的狱卒。
狱卒战战兢兢地回答:火势太大,等发现时已经...不过...
不过什么?
起火前,好像听到过一阵铃声...
谢瑾安心头一震。铃声?这让他想起苏轻媛说过,那个眉梢有痣的宫女身上也带着铃铛。
他仔细检查现场,在牢房外的雪地上发现了一串浅浅的脚印,脚印旁还落着一枚小巧的银铃。
果然是她...谢瑾安拾起银铃,眼中寒光乍现。
与此同时,苏轻媛正在太医署查阅卷宗。她总觉得那方丝帕上的绣样似曾相识,终于在一本前朝医书中找到了线索。
书中记载,前朝后宫曾流行过一种特殊的绣法,名为双面芙蓉绣。这种绣品正反两面的芙蓉花形态各异,需要极高的技艺。而会这种绣法的绣娘,全都来自江南苏杭一带。
江南...苏轻媛喃喃自语。这让她想起谢瑾安在杭州查到的线索。难道芙蓉会的根基,其实在江南?
她立即修书一封,将这一发现告知谢瑾安。然而信使刚出门不久,就被人截了回来——信使在宫门外遭遇袭击,书信被夺。
苏轻媛意识到,对方一直在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沉思片刻,忽然有了主意。
次日,她以采购药材为由,向太医院告假出宫。马车行至西市时,她特意在一家绣庄前停下。
掌柜的,可会绣芙蓉花?她故意提高声音问道。
掌柜的是个中年妇人,闻言笑道:姑娘说笑了,这长安城中哪家绣庄不会绣芙蓉?
我要的是特殊的绣样。苏轻媛取出那方丝帕,像这样的。
掌柜的接过丝帕细看,脸色微变:这...这是双面芙蓉绣啊。如今会这种绣法的人可不多了。
掌柜的可知哪里能找到这样的绣娘?
掌柜的犹豫片刻,压低声音:姑娘若真想找,可去城南的锦绣阁问问。不过...她欲言又止,那地方不太平,姑娘还是小心为上。
苏轻媛道谢后离开绣庄,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她不动声色,让车夫绕了几条街,终于甩掉了尾巴。
回到苏府,她立即请父亲苏明远帮忙查访锦绣阁的底细。
锦绣阁?苏明远皱眉,那不是已经关张多年的绣庄吗?
父亲知道这个地方?
苏明远沉吟道:二十年前,锦绣阁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庄,专供宫廷之用。但后来因为卷入一桩案子,被查封了。
什么案子?
先帝年间,有位嫔妃暴毙,在她宫中发现了锦绣阁的绣品,上面淬了毒。苏明远叹息,先帝震怒,下令查封绣庄,所有绣娘都被处死了。
苏轻媛心中一动:那位暴毙的嫔妃,莫非就是...
就是赵括的妹妹,那个被先帝赐死的嫔妃。
这一切都连起来了!芙蓉会的根源,果然在二十年前的那桩旧案!
当晚,谢瑾安来访。他带来了天牢失火的调查结果:那几具焦尸经过仵作检验,确认不是赵括等人。
什么?苏轻媛震惊,那他们...
被人救走了。谢瑾安神色凝重,我在现场发现了这个。他取出那枚银铃,与之前那个细作身上的一模一样。
苏轻媛将日间的发现告知谢瑾安,二人一致认为,芙蓉会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我明日就去查访锦绣阁。谢瑾安道。
我与你同去。苏轻媛语气坚定,只有我认得双面芙蓉绣。
谢瑾安本想反对,但看到苏轻媛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也无用,只得点头:好,但一定要小心。
次日清晨,雪后初晴。二人扮作寻常夫妻,来到城南的锦绣阁。这里果然已经荒废多年,门前积满落叶,牌匾歪斜,蛛网遍布。
推门进去,院内杂草丛生,显然已久无人迹。但苏轻媛敏锐地发现,正堂的地面异常干净,像是经常有人走动。
这里有人。她低声提醒。
谢瑾安会意,手按剑柄,警惕地环视四周。突然,一阵机括声响,数支弩箭从暗处射来!
小心!谢瑾安一把将苏轻媛护在身后,长剑出鞘,精准地格开来箭。
与此同时,十几个黑衣人从暗处跃出,将二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冷笑道:谢大人,苏医官,恭候多时了。
谢瑾安将苏轻媛护在身后:你们是什么人?
芙蓉会,永不为奴!黑衣人齐声高呼,持刀攻来。
谢瑾安武艺高强,但对方人数众多,又要分心保护苏轻媛,渐渐落了下风。眼看就要不敌,苏轻媛突然取出一个瓷瓶掷在地上,瓷瓶碎裂后冒出一股浓烟。
闭气!她拉着谢瑾安急退。
浓烟中,黑衣人纷纷倒地。苏轻媛低声道:是迷烟,快走!
二人趁机突围,却在门口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翡翠!
她不是应该在天牢中吗?
翡翠嫣然一笑:二位这是要去哪儿?
谢瑾安剑指翡翠:你果然逃出来了!
不只是我。翡翠侧身让开,她身后赫然站着赵括!
赵括虽然消瘦了许多,但眼神依然锐利:谢瑾安,我们又见面了。
逆贼!还不束手就擒!谢瑾安厉声道。
赵括哈哈大笑: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离开吗?
他拍了拍手,四周屋顶上突然出现数十名弓箭手,利箭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今日,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眼看箭在弦上,千钧一发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逆贼休得猖狂!
陈远带着禁军冲杀进来,瞬间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赵括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你以为你的调虎离山之计能瞒得过我们?谢瑾安冷笑,早在你来之前,我们就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原来,这一切都是谢瑾安与陈远设下的计策,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赵括眼见大势已去,突然抓住翡翠推向谢瑾安,自己则转身欲逃。
哪里走!陈远飞身追上,与赵括战在一处。
谢瑾安扶住翡翠,却发现她嘴角流出一缕黑血。
你服毒了?苏轻媛急忙上前。
翡翠凄然一笑:成王败寇...但我不会...不会让你们知道...真正的...
话未说完,她已气绝身亡。
另一边,陈远已经制服赵括,将他押到谢瑾安面前。
赵括虽然被擒,却依然昂首挺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瑾安冷声道:你放心,朝廷自有律法。
这场风波终于平息。经此一役,芙蓉会的势力被彻底铲除。
腊月二十,皇帝下旨,将赵括等逆贼明正典刑。持续数月的芙蓉会一案,终于落下帷幕。
行刑那日,又下起了大雪。苏轻媛站在太医署的窗前,望着漫天飞雪,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还在想芙蓉会的事?谢瑾安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苏轻媛轻叹一声:我总觉得,翡翠临死前想说的那句话很重要。
真正的什么?谢瑾安也陷入沉思。
窗外,雪越下越大。长安城银装素裹,仿佛一切罪恶都被这场大雪掩盖。但二人都明白,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永远不会停止。
不过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守护这片江山社稷,守护他们珍视的一切。
雪花纷飞中,两个身影并肩而立,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