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上的字还在眼前晃着:“她不是要背叛你,她是在求你救她。”
林宵没再坐下去。他把地图卷好塞进储物袋,转身就走出了主帐。风从北方吹来,带着雪末打在脸上,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剑柄,掌心湿了一片。
他知道该去哪儿了。
南荒的路不好走。瘴气像雾一样贴着地面爬,毒虫藏在枯叶底下,一踩就会弹起来咬人。林宵一路疾行,中途没停过一次。他穿过了三片死林,跨过两条黑河,脚底板磨破了三层皮,鞋底都快烂穿。
第四天凌晨,他在一片废庙群前站住了。
这些庙早就塌得不成样子,墙倒了,屋顶漏了,连佛像都被藤蔓缠住半边脸。可就在最中间那座破庙门口,一个老和尚盘腿坐着,披着件发黑的袈裟,手里拎着个酒壶,正往嘴里灌了一口。
林宵站在五步外,没动。
老和尚也不看他,只说了一句:“来了?”
“来了。”林宵应了一声,从储物袋里掏出那条褪色的红绸带,轻轻放在门槛前。
他没跪,也没拜,只是低声道:“我在找一条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她。”
老和尚放下酒壶,低头看着那条带子,笑了下:“这东西你还留着?”
“她说能保平安。”林宵说,“我一直系着。”
“那你现在怎么还来找我?”老和尚抬头看他,“你自己不就是她的平安?”
林宵愣了一下。
老和尚捡起红绸带,抖了抖灰,慢悠悠地说:“你以为她是被困在钟里?其实你是困在‘怕’字上。怕她忘了你,怕她变了心,怕自己来不及。”
林宵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玄冥钟是封印器,但它封的不是人。”老和尚把带子递还给他,“它封的是邪念。白璎珞自愿进去,是因为只有她的意识能压住那股力量。现在钟声要响,不是封印破了,是她在喊你。”
“喊我?”
“你不信?”老和尚冷笑,“她要是真被控制了,哪来的力气传信?哪来的胆子留下线索?她拼着最后一丝神识告诉你‘钟声将响’,不是让你逃,是让你来。”
林宵手指猛地收紧。
“你要救她,先得明白一件事。”老和尚盯着他,“你不是去破钟的,你是去接她的。她没变,是你变了——你现在犹豫,不信,迟疑,这才是她最怕的。”
林宵闭了闭眼。
他想起第一次见白璎珞的时候。她装成人族少女,在集市上卖草药,眼睛亮得像星子。后来一起闯九幽冥窟,她替他挡下那一击时,嘴角还在笑。再后来,她走进玄冥钟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别傻站着,快走。”
那一刻,她明明是在送他活路。
而现在,她用尽办法发出信号,还是为了让他活着。
不是背叛,是求救。
不是失控,是坚持到了极限。
林宵睁开眼,声音有点哑:“那我该怎么接她?”
“你记得《大寂灭经》里那句话吗?”老和尚问,“‘心不动,则万象不入’。”
林宵点头。
“那就对了。”老和尚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尘土,“玄冥钟认的是执念。谁的执念强,谁就能主导钟内世界。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我要救她’,可这念头太急,太乱,反而会被邪力吞噬。”
“所以……我不该想着救?”
“你该想着‘她在等我’。”老和尚看着他,“不是你去找她,是你们一起回来。你带的不是剑,是她给你的东西。这条带子,这份情,这份记得——比任何功法都管用。”
林宵低头看着手中的红绸带。边角已经磨得毛了,颜色也淡得几乎看不出红,但他一直没换。
因为他知道,这是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也是他唯一不能丢的东西。
“我明白了。”他说。
老和尚点点头,重新坐下,端起酒壶又喝了一口:“去吧。记住,钟声不是警告,是呼唤。你听到了,就得回应。”
林宵深吸一口气,把红绸带仔细系回手腕。他转身往外走,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
刚走到庙口,身后传来老和尚的声音:“林宵。”
他停下。
“别把自己当救世主。”老和尚背对着他,声音轻了些,“你只是个不想丢下朋友的人。这就够了。”
林宵没回头,只应了一声:“嗯。”
他走出破庙,晨雾正慢慢散开。南荒的天灰蒙蒙的,风吹过来带着湿气,但他走得很快。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是冲进妖域,不是硬破封印,而是找到能让钟声共鸣的方法。他得让白璎珞听见他,让她知道,他来了。
他翻出星枢盘碎片,一边走一边调出地图。葬月谷的位置还在闪,他圈了个点,在旁边写下三个字:**共振法**。
然后他加快脚步,朝着北疆方向赶回去。
路上他想起老和尚最后那句话。
他不是救世主。
他只是林宵。
一个答应过要带她回家的人。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废庙群十里地。远处山脊隐约可见,风开始变冷。
他把手伸进储物袋,摸到了那本《赤阳锻体诀》的残篇。翻到最后一页,有一行小字是他自己写的:**兄弟不死,江湖再见。**
他笑了笑,把书收好。
这次不是江湖。
是命。
他必须赢。
脚下的路越来越清晰,他走得也越来越快。天光落在肩上,腕上的红绸带被风吹了起来,轻轻拍在他的手背上。
就像有人在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