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雾翻涌,脚下湿泥陷进靴底半寸。林宵拉着赵梦涵疾退百丈,脊背贴上一块凸起的岩壁,呼吸压得极低。一片枯叶从空中飘过,边缘泛着幽绿,落地时轻轻一颤。
他盯着那抹绿光消散的方向,指尖在掌心划了一道。
“不是错觉。”他声音很轻,“他们把妖气种在落叶上,一路跟着我们。”
赵梦涵靠在石壁另一侧,腕间玄冰镯微亮,寒气顺着地面蔓延开去,将周围几片叶子冻成冰渣。她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林宵,目光里带着询问。
林宵咧嘴一笑,眼神却冷:“既然想看我往哪走,那就让他们看个够。”
他解下腰间储物袋,动作故意放慢,袋口敞开,几瓶药丸露出半截。随后又蹲下身,假装整理绑腿,实则将一缕灵液悄然渗入泥土,在身前十步处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痕迹。
“你露得太明显了。”赵梦涵低声提醒。
“就是要明显。”他站起身,拍拍手,“他们不敢强攻,那就只能派人来追。谁来,谁就得留下点东西。”
两人继续前行,步伐放缓,像是一路跋涉后体力不支。林宵时不时停下喘口气,还故意踢翻一块石头,发出不小响动。南荒深处静得诡异,只有腐叶被踩碎的声音断续响起。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片稍开阔的空地,四周藤蔓垂落如帘,中央立着半截断裂石柱,上面刻着残缺佛纹。
“就这儿。”林宵低声道,“再往前就是毒瘴核心区,他们若真想拦,必定在此动手。”
他绕到石柱背后,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跌坐,储物袋甩出老远,几枚符纸散落在地。他哎哟叫了一声,手撑着泥地想爬起来,动作狼狈。
赵梦涵皱眉,快步上前扶他。
可就在她伸手刹那,林宵眼神骤变。
一道白衣身影从右侧藤蔓后闪出,脚步轻得几乎无声,手中梵铃高举,铃舌未震,却已凝聚音波之力。那人显然以为有机可乘,嘴角一抽,正要发力。
林宵猛然抬头。
他脸上那副惫懒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猎杀前的冷静与锋利。
右腿横扫而出,泥浆飞溅,灵液随劲力炸开,如浪拍地。那人立足未稳,膝盖一软,身形顿时失衡。
还不等他反应,林宵左掌贴地疾推,掌心灵液化作数道虚影锁链,精准缠上对方双腕,“啪”地一声扣死,力道之猛,竟将人直接拽跪在地。
赵梦涵早已蓄势待发,指尖三根冰针疾射而出,分别封住其哑穴、肩井与丹田经脉。寒气顺穴道侵入,那人浑身一僵,连自毁信物都来不及启动,便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林宵拍了拍手,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脸:“兄弟,跟了这么久,累不累?”
对方双目圆睁,满脸惊骇,喉咙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声。
“别费劲了。”林宵摇头,“我这冰针可不是普通封穴,动一下,寒气就钻进心脉,到时候别说喊人,连心跳都能给你冻停。”
他伸手探向对方袖内,动作极轻,避开几处隐秘符纹——那是自毁装置的触发点。指尖一挑,一枚玉牌被取出。
蛇纹盘绕,中央半个残缺梵字,与之前所得完全一致。
但这一枚背面多了一行小字:**七·三**。
林宵瞳孔微缩,捏着玉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编号?”他喃喃,“还是批次?”
赵梦涵走过来,指尖凝霜,轻轻点在那人额头。寒气缓缓渗入识海,片刻后她收回手,眉头紧锁:“记忆被妖力侵蚀得很严重,只剩碎片……‘钟响’、‘献祭’、‘佛窟启’……还有……‘容器已备’。”
“容器?”林宵冷笑,“说白了就是拿活人当试验品,试炼妖佛融合之术。”
他站起身,将玉牌收进怀中,低头看着地上被制住的白衣弟子,“你们这批人,是不是分了好几个组?前面那七个是一批,你是第二批?七·三……难道总共七组,每组三人?”
那人眼神剧烈晃动,似有挣扎之意。
林宵一脚踩在他胸口,力道不重,却让对方呼吸一滞:“别装了。你们这些‘弟子’,根本不是真正的梵音谷人。衣服是借的,功法是掺的,连铃都炼过邪术。幕后之人怕暴露身份,才用你们当替死鬼。”
他弯腰凑近,声音压低:“告诉我,是谁在操控?是周玄?还是天机阁?”
那人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可刚张口,喉间突然涌出一股黑血,顺着嘴角流下,腥臭扑鼻。
林宵迅速后撤一步,冷眼旁观。
“封脉做得不够彻底?”赵梦涵问。
“不,是远程灭口。”林宵盯着那人身上的黑血,“有人察觉他被抓,直接引爆了体内的禁制。”
话音未落,远处瘴雾中再次传来一声低沉钟鸣,比上次更短,却更加刺耳。
林宵眯起眼:“又是钟声……这次不是收兵,是清场。”
赵梦涵环顾四周,寒气在周身流转一圈:“刚才那一击已经惊动其他人,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人赶来。”
“正好。”林宵活动了下手腕,灵液在经脉中奔涌,“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留一双。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七·三’能派出来。”
他弯腰捡起那枚裂开的梵铃,铃身仍在渗黑血,落地冒烟。他掂了掂,忽然笑了:“这玩意儿虽然邪门,但也能当信号用。”
“你想做什么?”赵梦涵问。
“送个回礼。”林宵将铃塞进储物袋,拍了拍,“让他们知道,猎物不一定非得逃。”
两人重新启程,步伐依旧稳健。林宵走在前头,手掌贴在腰侧,随时准备出手。赵梦涵紧跟其后,指尖寒气未散,最后一滴莲露已被注入掌心,只待关键时刻爆发。
越往深处,瘴气越浓,视线不足五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像是千年未开的墓室被撬动封石。
忽然,林宵停下脚步。
赵梦涵也跟着顿住。
前方雾中,隐约浮现出一道巨大轮廓——半埋于藤蔓与苔藓之间,是一座石门的残迹。门框呈拱形,两侧刻着模糊佛像,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仿佛曾被人强行推开又合拢。
“佛窟。”赵梦涵低声道。
“还没进去。”林宵盯着那道裂缝,眼神锐利,“里面的东西,恐怕比外面的陷阱更难对付。”
他从怀中摸出两枚玉牌,并排放在掌心。蛇纹在微光下泛着冷色,**七·三**二字清晰可见。
“第一批七人,第二批也是七人……编号递进,说明还有后续。”他冷笑,“他们不怕我们发现线索,反而希望我们一步步追过去。”
“这是引导。”赵梦涵道。
“也是考验。”林宵将玉牌收回,握紧拳头,“谁能在杀局中活到最后,谁才有资格推开这扇门。”
他迈步向前,脚步坚定。
赵梦涵没有迟疑,跟了上去。
藤蔓垂落,遮住两人身影。浓雾深处,石门静立,裂缝之中,似有一丝极淡的绿光,一闪而逝。
林宵右手缓缓按在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