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踏出主殿门槛的第三步,肩头红绸带被风卷起,扫过腰间那第九个破洞的储物袋。他没回头,但脚步微微一顿——刚才那道阴影里的玉符红光,像根细针扎在他记忆里。
回屋后,他先把几瓶疗伤丹药摆在桌上,又取出三张破障符、五枚驱毒香囊,一一清点。指尖划过储物袋内壁时,眉头一皱:明明昨夜还剩七张护心符,现在只剩五张。他没声张,只把袋子翻了个底朝天,破洞边缘磨得发白,像是被人悄悄抽走过什么。
他坐到床沿,闭眼调息。刚突破化灵境的灵液在经脉中缓缓流转,温润却不急躁。片刻后,他睁眼,从怀里摸出一块焦黑的玉简残片,正是昨日从梁木上捡来的那一块。指腹抚过“佛窟门启,赤心归位”八字,那字迹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热。
他低声自语:“想看我走哪条路?行啊,那就给你看点热闹。”
赵梦涵推门进来时,正听见这句话。她手中提着一只青瓷小瓶,寒气顺着瓶口凝成霜花。“你又要耍什么花样?”她问,声音冷,却带着熟悉的节奏。
林宵咧嘴一笑,跳下床来:“你说我要提前一天出发,走东岭小径,怎么样?”
“胡闹。”她放下瓶子,“东岭瘴气比南荒外围还浓,连通脉境修士都不敢久留。你现在根基未稳,贸然穿行,不是找死?”
“我知道是假的。”他耸肩,“可得有人信才行。我已经让阿六去传话了,说我要连夜准备,明早就动身。”
赵梦涵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指尖一点寒星晶落在桌角一张破障符上,瞬间冻结。“你故意的。”
“当然。”他收起笑容,“昨晚有人传讯,今天我就少了两张符。这宗门里,真当我没长眼睛?”
她沉默片刻,走到桌前,将青瓷瓶推过去:“这是‘寒心莲露’,兑进驱毒香能撑三天。我在冰渊阁外守了一夜,趁守阁傀儡换岗时取的。”
林宵挑眉:“你动手了?那可是禁地。”
“我没进去。”她淡淡道,“我只是用寒气震松了通风口的锁链,让它自己掉下来。若追究起来,最多算巡查疏漏。”
林宵笑出声:“你还替我圆谎?”
“我不是为你。”她转身走向门口,“我是为我自己。你要死了,谁陪我去南荒?”
他抓起瓶子晃了晃,忽然压低声音:“等会儿我会让阿六扮成我去库房领灵石。你帮我盯一眼后山小径——要是有人跟过去,别拦,记下身形就行。”
赵梦涵点头,手扶上门框时顿了顿:“你怀疑是执事级的人?”
“能进出我居所附近还不引警报的,要么有权限,要么有内应。”他眯眼,“而且,敢在我刚突破就动手脚,胆子不小。至少通脉三阶以上。”
她没再说话,推门而出。
林宵独自留在屋内,从储物袋深处掏出一枚隐纹符纸,贴在驱毒香囊内侧。这是他特制的标记符,普通人看不见,但只要神识扫过就会留下痕迹。他又往三件关键物品上各滴了一滴灵液,那是刚成型的化灵之液,极细微的一丝,却能在感应范围内追踪扰动。
做完这些,他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天色渐暗。
二更时分,他悄然起身,披衣出门。月光稀薄,照得屋檐泛青。他绕到屋后,借着墙影靠近窗台——那里有一张他曾放置假行程笔记的纸条,上面写着“明日辰时出发,路线东岭”。
纸条还在,但他手指刚触到边缘,就察觉不对劲:纸面温度略低,像是被人用寒气掩盖过气息。他不动声色地捏起纸条,借月光细看,在右下角发现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折痕——是被人翻开看过又原样折回的痕迹。
他嘴角微扬。
回到屋内,他取出那枚隐纹符纸,果然看见背面浮现出一抹淡灰色印记,形状扭曲,像是某种神识残留。他闭眼感应,灵液顺指尖蔓延而出,与那印记轻轻一碰。
刹那间,一股微弱波动反冲回来。
有人在远处查看过这张符!
他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果然是你。”
第二天清晨,阿六顶着林宵的打扮,背着包袱从后门溜向库房。林宵藏在钟楼顶层,透过缝隙观察。不到半盏茶工夫,一条灰影果然从偏院掠出,贴着墙根尾随而去。
他冷笑一声,正要跟上,忽觉袖口一紧。
赵梦涵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块冰纹封印的调度令残页。“别追。”她说,“人已经暴露了,再动反而打草惊蛇。”
“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刚从冰渊阁回来。”她将调度令递给他,“守阁傀儡认出了伪造符纸的破绽,但我在上面加了冰纹,它误判为长老手令,放我取走了最后三滴莲露。”
林宵接过一看,纸上纹路清晰,冰痕与符纹完美融合,几乎看不出人为改动。“你这手笔,比长老真迹还像真的。”
“所以我说,若被抓到,就说是我动的手。”她语气平静,“你现在有五滴莲露,足够支撑全程。”
他收好调度令,忽然问:“你觉得跟踪我的是谁?”
“不是执事就是亲信。”她分析,“能避开宗门巡阵,又能接触你的居所,权限不会低。而且,他不敢直接对你出手,说明背后之人也怕事情闹大。”
“那就说明……他们还想用我。”林宵眯眼,“把我当棋子送到佛窟去。”
“也可能是在等你死在路上。”赵梦涵补充。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林宵拍拍腰间储物袋,“我想走哪条路,从来都是我说了算。”
他转身走向屋内,开始重新整理行装。这次,他把真正的破障符藏进鞋底夹层,驱毒香囊换成双层结构,外层是普通药粉,内层才是掺了莲露的真货。疗伤丹药则分成三份,分别放入不同的袋子。
赵梦涵站在门口,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地图出现,字迹浮现,印记共鸣……这一切,像是有人安排好的。”
林宵手一顿,抬头看她:“你是说,我不该去?”
“我不是劝你不去。”她走近一步,“我是提醒你,别忘了是谁在幕后牵线。你每走一步,都在别人的设计里。”
他咧嘴一笑:“所以我才要多走几步。走得越远,他们就越沉不住气。”
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把最后一瓶丹药塞进怀里。
夜深了,林宵躺在床上,却没有睡。他能感觉到,那股监视的气息还在,躲在某个角落,像条阴冷的蛇。
他闭上眼,灵液在体内缓缓循环。
明天就是出发前最后一天。
他等着。
等着那个人再次伸出手。
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落在床头那只空了半截的香囊上——原本应该装着假消息对应的劣质驱毒粉,但现在,香囊口的缝线被人动过。
他缓缓坐起,伸手摸向内层。
那里,本该藏着一张写着真实路线的纸条。
纸条还在。
但边角已被寒气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