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渗出的黑气在月光下泛着死寂的幽光，像一缕从地狱爬出的毒蛇，顺着指节缓缓上爬。林宵盯着那丝黑气，没有动，也没有惊呼。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盘膝坐下，右臂上的麻布被他一层层解开，缠得越紧，此刻松开时就越像卸下一道枷锁。布条落地，赤纹自腕部浮现，如同苏醒的火脉，一跳一跳地搏动。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将残存的寒星气息从心脉引出，像一道冰线穿行在滚烫的经络中，暂时压住那股蠢蠢欲动的魔性。
黑气在指尖凝而不散，仿佛在等待他灵力失控的瞬间，一举吞噬。
林宵冷笑。
“想趁我破境时夺舍？你太心急了。”
他不再压制，反而主动运转《赤元诀》，改换灵力循环路径，以赤心印记为引，吞纳天上月华。银辉如瀑，自天灵灌入，顺着奇经八脉奔涌而下，与体内赤阳气血交汇，化作一股灼热洪流，直冲丹田瓶颈。
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千把小刀在刮骨剔筋。但他咬牙撑住，任痛感如潮水般冲刷神识。他知道，这一刻不能退，退一步，便是心魔入主，万劫不复。
灵力在丹田内疯狂压缩，原本细若游丝的气旋开始加速，由缓转急，由散转凝。气血被灵力裹挟，在经脉中奔腾如铁水浇铸，每一次冲刷，都让肉身与灵力的融合更深一分。
这不是单纯的聚气晋升，而是《赤元诀》真正的质变——灵血交融，炼体化气，以凡躯承载灵力之重。
丹田深处，气旋轰然一震，仿佛金属铸模合拢，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那声音不在耳中，而在骨髓里震荡，连牙齿都跟着发麻。
成了。
聚气二阶，灵力成流，不再是断断续续的溪流，而是奔涌不息的江河。
皮肤表面泛起一层赤金色光泽，像是熔金镀体，呼吸之间，鼻端喷出的白气都带着淡淡的火意。他缓缓睁眼，眸中精光爆闪，如同野兽锁定了猎物。
可就在这突破的瞬间，胸口猛然一烫。
赤心印记剧烈灼烧，仿佛有烙铁按在心口。那丝黑气猛地暴涨，顺着经脉逆流而上，直扑心神。耳畔响起低语，沙哑而阴冷：
“破……杀……夺……”
林宵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是赤心印记被灵力冲刷后，魔令残念的反扑。
“来得正好。”
他非但不退，反而将剩余灵力尽数压入印记，赤光与黑气在心口激烈交锋，如同两头凶兽撕咬。痛感如刀绞，但他嘴角却扬起一抹狠笑。
“想夺我身？凭你也配？”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神志瞬间清明。一口血雾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时竟“嗤”地一声灼出一个小坑。
以痛制魔，以血醒神。
这是《赤阳锻体诀》里最野蛮的法子，也是最有效的法子。当年他在淬体五阶时，就是靠这一招，硬生生把走火入魔的暴乱气血镇压下来。
如今，他故技重施。
灵力在体内疯狂回旋，赤纹自四肢百骸汇聚至心口，形成一道赤色漩涡，将黑气一点点绞碎、吞噬。那低语声越来越弱，最终化作一声不甘的嘶鸣，彻底沉寂。
林宵喘着粗气，缓缓站起，抬手抹去嘴角血迹。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拳，赤纹依旧跳动，但已不再狂躁，反而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
“二阶了。”
他轻声说，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利。
他抬头望向绝崖方向，眼神如刀。
他知道，宗门的禁制不会放过这种程度的灵力波动。果然，不到半柱香，远处山崖边缘的符纸再次亮起，淡青色的光晕在夜色中缓缓扩散。
警戒绳即将激活。
林宵没有躲，反而大步走向绝崖。脚步沉稳，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颤。他体内的灵力如江河奔涌，肉身之力与灵流完美融合，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爆发感。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当他踏入禁制范围的刹那，蓝光骤闪。
三道灵力光链自地面腾起，交错成网，封锁路径。这是宗门外围警戒装置，由灵石供能，坚韧无比，普通聚气弟子别说冲破，连触碰都会被反震重伤。
林宵站在光链前，冷笑一声。
“上次是给你们看假象，这次——”
他右拳缓缓抬起，赤纹自腕部蜿蜒而上，直达肩胛。拳未出，灵力先震，肉身之力与灵流同步爆发，拳锋前空气扭曲，仿佛被无形的热浪灼烧。
“——是给你们看真东西。”
话音落，拳已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蓄力的姿势，只有一记最纯粹的直拳，轰向光链节点。
“轰——！”
气浪炸开，蓝光如玻璃般碎裂，三道光链同时崩断，残光如雨坠落山谷。巨大的冲击波将崖边碎石尽数掀飞，连山壁都震下一片石屑。
林宵站在原地，拳势未收，衣袍在劲风中猎猎作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赤纹缓缓沉入皮肤，如同归巢的火龙。
“禁制？也不过如此。”
他转身，缓步走回院中，脚步比来时更稳。他知道，这一拳，不止是破了绳索，更是破了宗门对他的定义。
杂役？体术疯子？根骨平庸？
去他娘的。
他林宵，从来不是靠根骨吃饭的。
回到院中，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盘坐于地，再次运转《赤元诀》。这一次，他不再压制灵力外泄，任其在经脉中奔腾，感受着二阶灵力的澎湃与掌控。
可就在此时，胸口又是一阵异样。
赤心印记处，传来一丝微弱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轻轻敲击。林宵眉头一皱，伸手按住心口，指尖传来细微的麻痒感。
他不动声色，继续运转功法，但神识已悄然锁住印记。
那震动持续了三息，随即消失。
林宵缓缓睁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还没死透？”
他没有追查，也没有惊慌。他知道，心魔不会轻易退去，它只是在等下一个破绽。
而他，也不会再给它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院角的水缸前，舀起一瓢冷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他抬头看向天空，月亮正高悬，清辉洒落。
“想玩，我奉陪到底。”
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狠劲。
忽然，他右手指尖一颤。
那丝黑气，竟又悄然浮现，比之前更淡，却更凝实。它没有上爬，而是缓缓缠绕住他的小指，像一道漆黑的指环。
林宵盯着它，没有动。
三息后，他缓缓握拳。
黑气被攥入掌心，消失不见。
他转身走向屋内，脚步沉稳，背影挺直如枪。
屋门在他身后合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院中，水缸表面泛起一圈涟漪，倒映的月光微微晃动。
一只苍蝇落在石板上，六足轻点，振翅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