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把酒杯重重顿在桌上，酒液四溅。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泛起一层薄红，双目灼灼地盯着周明，仿佛在仰望一座神只。
“大哥！”他一把攥住周明的袖子，压低了嗓门，生怕惊扰了这神圣的时刻，“小弟我……我……此生能得大哥如此知己，死而无憾！”
周明淡定地抽回自己的袖子，轻轻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压了下去。
神他妈的知己。
我就是嘴瓢了，你还当真了。
这孩子的脑回路构造，果然异于常人，怕不是拿来凑数的。
“李兄言重了。”周明放下酒杯，姿态从容，透着一股子高深莫测的宗师气度，“时也，命也。英雄寂寞，自古皆然。”
李景隆听得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对对对！大哥所言极是！我空有一身军事才能，却只能在此与酒色为伍，实在是……实在是明珠暗投，宝剑蒙尘啊！”
说着，他又开始自怨自艾，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
周明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历史上的李景通敌开门，坑死建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可眼下这个活生生的李景隆，除了有点拎不清，倒也显得有几分真性情。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周明心里盘算着，格物院如今摊子铺得太大，急需人手和资源。这李景隆身为曹国公之子，背靠公爵府，人脉和能量定然不小。把他忽悠瘸了，给自己当个跑腿的“后勤大队长”，岂不美哉？
想到这，周明看向李景隆的视线里，不由得多了一丝“慈爱”。
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李兄，我问你，何为将才？”
李景隆一愣，放下酒杯，正襟危坐，开始掉书袋：“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错！”周明直接打断了他。
李景隆懵了。
“兵法书上都是这么写的……”他小声辩解。
“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周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问你，两军交战，你能提前知晓对方主帅三日后的午饭是吃米饭还是馒头，算不算智？”
李景隆张了张嘴，这个问题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这……这如何能知？”
“你能让敌军粮草不翼而飞，士兵饿得前胸贴后背，而你的军队却能顿顿吃上肉，算不算仁？”周明继续发问。
李景隆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你能造出一种火器，一炮轰塌半里外的城墙，算不算勇？”
“轰！”李景隆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一道惊雷，他霍然起身，撞得桌上的杯盘一阵乱响，“大哥！这……这岂非神仙手段？！”
周明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端起酒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这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在李景隆看来，简直就是默认。
他彻底疯狂了！
什么兵法韬略，什么智信仁勇，在周明描绘的这幅蓝图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这才是真正的战神之道！
“大哥！大哥！”李景隆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激动得浑身发抖，“求大哥教我！小弟愿为大哥牵马坠蹬，万死不辞！”
这一跪，动静太大，瞬间吸引了整个百乐楼的注意力。
舞女们停下了舞步，乐师们停下了奏乐，那些寻欢作乐的商贾勋贵们，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曹国公家的宝贝疙瘩，竟然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下跪了？
这叫什么事？
周明头皮一阵发麻，他只想出来摸个鱼，怎么就搞出这么大阵仗。
他连忙伸手去扶李景隆：“李兄，快快请起，使不得，使不得！”
可李景隆铁了心，抱住周明的大腿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大哥若不答应，小弟今日便长跪不起！”
周明：“……”
我真是谢谢你啊！
这下全应天府都知道我把你给怎么了。明天御史的弹劾奏本怕不是要堆成山，说他永安侯周明仗势欺人，逼辱国公之子。
就在周明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一个清冷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哟，这不是曹国公家的小公爷吗？今天怎么有雅兴，在大庭广众之下，行此大礼？”
周明闻声望去，心头咯噔一下。
只见二楼的栏杆旁，不知何时站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一袭玄色蟒袍，腰悬玉带，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他斜倚着栏杆，一手端着酒杯，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闹剧。
他的容貌与当今太子朱标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却多了一股桀骜不驯的英武之气。
燕王，朱棣！
周明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景隆听到这个声音，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激动和悲愤瞬间变成了尴尬和恼怒。
“燕王殿下！”他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拱手行礼，但姿态颇为僵硬。
朱棣轻笑一声，从楼上缓缓走下，他没有看李景隆，而是径直走到了周明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周明？那个搞出‘洪武镜’和‘丰年犁’的永安侯？”
朱棣的审视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锐利，仿佛要将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周明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拱手道：“臣，周明，参见燕王殿下。”
“免了。”朱棣随意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在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好酒。”他赞了一句，随即看向周明，“本王倒是好奇，你给李景隆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当众给你下跪？”
李景隆在一旁涨红了脸，急忙辩解：“殿下误会了！我与周大哥一见如故，探讨兵法，心悦诚服，方才情不自禁……”
“兵法？”朱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就凭你？你读过几本兵书？知道怎么排兵布阵吗？上了战场，怕不是连马都骑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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