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东靠在墙边，右手压着左臂的绷带，指尖能感觉到布料下的温热。伤口刚缝好，医生用胶布固定了边缘，又包了一圈纱布。他没让打麻药，痛感一直连着神经往上走，反而让他清醒。
屋里只有角落一盏灯亮着，光线昏黄，照不到天花板。手术床旁边的小桌放着镊子和剪刀，上面还沾着血迹。那个戴口罩的男人已经走了，临走前说了句“别乱动”，然后关上了里间的门。
陈东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动作很轻，怕牵动伤口。他低头看了眼手臂，纱布开始渗出一点红，不算多，但还在流。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黑着，电池早就耗尽。他没去充电，只是把它放在床头柜上，面朝下。
他知道刚才那辆车不是偶然出现的。杀手被制服后，那辆黑轿车才下来接人。时间太准了，像是等在外面。说明对方有备而来，不只是想杀他，还想确认结果。
他闭上眼，脑子里回放停车场那一幕。枪声、脚步、扑过来的影子。对方第一枪就瞄准头部，没有警告，也没有废话。这种打法不像国内常见的雇佣兵，更接近境外训练出来的角色。可对方又能自由进出省公安厅大院，说明内部有人放行。
是谁开了门？
监控为什么没记录？
那辆车登记在谁名下？
这些问题现在都没答案。但他知道一点——他已经不能再单线推进了。之前查账、调文件、找漏洞，都是按程序来，最多算擦边。可今晚的事说明，对方已经把他当死人看。接下来不会再有警告，也不会再留活口。
他深吸一口气，把杂念压下去。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凶，是理清自己的路。
他闭紧双眼，意识往深处沉。
眼前浮现一块玉简，古朴无纹，悬浮在黑暗中。这是系统界面，只有他能看见。他心念一动，菜单展开。
【当前积分：】
这个数字来自两亿赃款的激活，加上这段时间顺藤摸瓜起出的几笔小贪腐资金。每接触一次赃款，系统自动记账。虽然不能直接兑换武器或超能力，但能买些实用的东西。比如增强体质的丹药、格斗技巧、情报资源。
他往下翻，目光停在几个条目上。
【案件全景图谱——8000积分】
【高层关系拓扑——6000积分】
【资金穿透技术——5000积分】
这三个是最有用的。第一个能还原整个贪腐链条的结构，第二个能画出权力网络的关键节点，第三个则能追踪每一笔钱的真实去向。只要用上其中一个，就能打破现在的僵局。
但他没立刻选。
积分不是无限的。一旦用了，就得确保万无一失。而且这些高阶资源都有使用痕迹，万一触发反侦测机制，可能会暴露他的异常。系统不主动干预，不代表完全隐形。
他把列表收起来，转而回忆这几个月的调查过程。
最早是从京郊一个废弃仓库开始的。那里藏着赵德汉转移的现金，他以公安部督查名义突击检查，亲手碰到了那些成捆的钞票。那一刻系统激活，他当场兑换了“龙虎洗髓丹”和“八极拳基础”，算是保住了命。
后来一步步挖，从小会计到副局长，再到祁同伟的态度动摇。每一次突破都靠系统辅助，但也越来越危险。特别是最近两次——一次是祁同伟私下劝他收手，一次是高育良在会议上公开敲打。这两人都代表赵家军的势力，一个用情，一个用权，目的都是让他停下。
他没停。
反而通过媒体放出风声，让财政资金的问题浮出水面。那篇《看不见的文化经费》虽然没点名，但已经引起关注。这就逼得对方从暗处走向明处。今晚的袭击，就是反应。
所以现在的情况很清楚：
他们怕了。
但他们还没乱。
如果只是普通贪官，早该慌神了。可这次来的杀手训练有素，撤退有序，背后还有车接应。这说明指挥链依然完整，应急预案早已准备好。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真正的核心人物还没露面。
赵瑞龙只是前台，高育良是棋子，祁同伟在挣扎。真正掌控全局的，一定是那个能把省公安厅当成自家后院的人。
赵立春。
名字在他脑子里出现时，他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冷下来的判断。
这个人不能硬碰。
他睁开眼，呼吸平稳。
伤处还在疼，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太多不适。疼痛成了背景音，像办公室外走廊的脚步声一样，存在，但不影响思考。
他重新闭眼，意识再次进入玉简。
这次他没打开商城，而是调出之前的行动记录。一条条过：
系统首次提供资金流向线索，锁定三家空壳公司；
一个小科员因家庭问题崩溃，被迫交出转账凭证；
赵瑞龙手下喝醉后提起“老爷子最恨别人动山水庄园”。
三个转折点，每一次都是突破口。但也都伴随着风险升级。
第一次只是被人跟踪；
第二次办公室被人翻过；
第三次就直接动手杀人。
节奏很稳，压力递增。
说明对方在评估他的威胁等级。而现在，他已经升到“必须清除”的名单上了。
所以他不能再按原来的节奏走。
下一步必须跳开现有框架。
要么拿到足以掀翻整个体系的证据，要么找到能让上面不得不介入的切入点。否则，就算他活着走出这个诊所，也撑不过三天。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手指在床沿轻轻敲了两下。
然后睁开眼，看向墙上的挂钟。
凌晨两点十七分。
外面雨还在下，打在铁皮屋顶上有节奏地响着。
他坐直身体，左手扶着右臂，慢慢站了起来。腿有点软，但还能撑住。他走到墙角的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捧水洗了把脸。冷水刺激皮肤，让他更加清醒。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发白，眼下有青黑，领带歪了，衬衫袖子被剪掉半截。看起来像个流浪汉。
但他眼神没变。
还是那种平静的、盯住目标就不松口的样子。
他转身回到床边，从内袋掏出一支钢笔。这是他随身带的，笔帽上有细微划痕，夹层里藏着备用U盘。他拧开笔身，取出U盘，插进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这台机器是侯亮平托人送来的，离线使用，不联网，专门存敏感资料。
屏幕亮起，他输入密码。
文件夹一个个弹出来。
他点开一个标着“Z-7关联确认”的文档，快速浏览了一遍。里面是几组银行流水截图、人员关系图、通话记录摘要。还不完整，但已经有线索指向省财政厅某个副厅长和赵瑞龙公司的秘密协议。
只要再补一段录音，或者一份签字文件，就能立案。
问题是，怎么拿？
正面调取肯定不行，程序会被卡住。私下取证又有法律风险。媒体也不能再用，第一次还能说是探讨公共治理，第二次就会被说成泄密。
他关掉电脑，拔下U盘收好。
坐在床边，他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意识沉得更深。
玉简再次浮现。
他看着那三项高价值资源，手指在虚空中轻轻点了三下。
没选。
但已经决定了顺序。
先资金穿透，再关系拓扑，最后全景图谱。
每一笔积分都要用在刀刃上。
他不动，也不说话，整个人像睡着了。
只有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醒着。
屋外雨声渐弱。
一只老鼠从墙角爬过，停了一下，又钻进缝隙。
陈东的手指突然动了。
慢慢握紧，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