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那惊天动地的离院宣言,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在整个东荒学院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广场之上,人声鼎沸,议论、震惊、哗然、猜测…种种情绪交织,久久无法平息。
而在这喧嚣的表象之下,学院最高层的反应,却显得异常沉默与微妙。
云端之上,虚空微澜。
院长秦九渊负手而立,紫金道袍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面容古井无波,深邃的目光遥望着楚枫化作那道暗金长虹消失在天际的方向,久久不语。
墨衡长老侍立一旁,脸色凝重,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痛惜,有无奈,更有一丝压抑的愤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院长…就真的…任由他如此离去?”墨衡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赵乾绝不会善罢甘休,定然在外布下了杀局!楚枫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他虽结成金丹,但根基未稳,如何能应对…”
秦九渊缓缓收回目光,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路,是他自己选的。”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冷漠。
“学院有学院的规矩。”他继续说道,目光扫过下方依旧骚动的广场,以及远处那阴气森森的副院长殿宇,“赵乾之事,证据不足,动他,牵一发而动全身,非是时机。楚枫当众毁牌叛院,言辞激烈,已损学院颜面。若强留他,或公然庇护,只会激化矛盾,将学院彻底拖入内斗漩涡,非智者所为。”
墨衡长老急道:“可楚枫他天资绝世,心性坚韧,更有…更有那非凡传承在身!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如此人才,岂能因内斗而折损?岂能因赵乾那等小人而逼走?这…这是我东荒学院的巨大损失啊!”
秦九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玉不琢,不成器。真正的雄鹰,终须搏击长空,而非困于樊笼。他既心有决断,欲外出历练,寻求机缘,那便由他去。是龙是虫,是生是死,皆看其自身造化。”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至于赵乾…跳梁小丑,自有其取死之道。眼下,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言下之意,竟是默许了楚枫的离开,甚至…有意借此将祸水引向院外,避免学院内部的彻底分裂!至于楚枫在外是生是死,似乎…并不在他的优先考量之内。
墨衡长老闻言,心中一片冰凉。他明白了院长的选择——稳定压倒一切。在学院整体利益与一个天才弟子的生死之间,院长选择了前者。哪怕这个弟子潜力无穷,但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其价值,还不足以让院长不惜代价与副院长一系彻底撕破脸皮。
“唉…”墨衡长老再次长叹,无力地垂下头,心中充满了苦涩与失望。他知道,院长所言并非全无道理,但这般近乎无情的理智,依旧让他难以接受。
“密切关注外界动向。”秦九渊最后吩咐了一句,身影缓缓消散在云端,仿佛从未出现过。
墨衡长老独自立于云端,望着楚枫消失的方向,拳头缓缓攥紧,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小子…外界凶险,千万…保重啊!老夫…能为你做的,不多了…”
与此同时。
副院长殿宇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赵乾透过水镜术,将广场上发生的一切,以及楚枫决绝离去的姿态看得清清楚楚。
起初,他因楚枫当众痛斥而暴怒如狂,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其碎尸万段!但当他看到楚枫毫不留恋地捏碎玉牌、宣布脱离学院、化作长虹远去时,那满腔的怒火,却瞬间化为了阴冷刺骨的狞笑!
“好!好!好!”赵乾连说三个好字,脸上扭曲的愤怒逐渐被一种极度残忍和得意的笑容所取代,“小杂种!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竟然自毁前程,叛出学院!真是自寻死路!”
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兴奋地站起身,来回踱步:“没了学院这块护身符,我看你还如何嚣张!外界凶险,杀机四伏!以你初入金丹的修为,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立刻通过秘密传讯符下达一连串命令:
“影卫听令!目标已离院,方向正东!给本座盯死了!一旦他离开学院势力范围百里,进入‘黑风山脉’地界,立刻动手!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形神俱灭!”
“传讯黑风寨、七杀帮那些亡命徒!告诉他们,肥羊已出笼,带着重宝!谁若能提其头来见,本座赏上品灵石万块,五品丹药一瓶!”
“还有!将楚枫身怀重宝、叛出学院的消息,‘悄悄’放出去!特别是给那些在中州边境活动的猎杀小队和散修老魔!本座要让他…举世皆敌,寸步难行!”
一条条恶毒的命令发出,赵乾脸上的狞笑愈发狰狞可怖。他仿佛已经看到楚枫在外界被无数强者追杀、狼狈逃窜、最终惨死荒野的景象!
“楚枫啊楚枫!任你天赋异禀,任你机缘逆天!不懂隐忍,不知进退,终究只是昙花一现,冢中枯骨!”赵乾阴冷地笑着,声音如同夜枭啼哭,“等你死了,你那昏迷的姘头,还有那些跟你交好的小杂种们…本座再慢慢收拾!一个都跑不了!”
云端,院长默许,冷静近乎无情。
暗处,副院狞笑,杀机已然布下。
楚枫以决绝姿态斩断过往,踏出学院,自以为海阔天空,却不知前方等待他的,是副院长精心编织的、遍布杀机的天罗地网,以及整个修行界无处不在的险恶人心!
他的离院之路,从第一步起,便已踏入了腥风血雨之中!
前程未卜,生死难料。
而真正的送别与牵挂,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