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是被饿醒的。
阳光透过阁楼的小窗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却驱不散宿醉般的头痛。她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画桌上睡了一夜。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薄毯，是她平时盖在沙发上的那条，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记忆像破碎的拼图，一点点回笼——熬夜赶稿，突然发烧，头晕目眩，还有……那个打错的电话。
“我好像……快撑不下去了……”
林晚猛地捂住脸，呻吟一声。她想起来了，昨晚她迷迷糊糊中竟然把电话打给了陆沉，还对着他哭哭啼啼说了一堆胡话。天啊，她都跟他说了什么？工作室快撑不下去了？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脸颊烧得滚烫。她怎么会把电话打给他？那个在她心里等同于“冰山”和“噩梦”的男人。他会怎么想？觉得她很没用，还是借机嘲笑她？
林晚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心里懊悔得无以复加。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要见到陆沉。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吓得林晚一个激灵。
谁会来？小夏？可小夏知道她这两天赶稿，一般不会这么早来打扰她。
她犹豫着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去，门外站着的人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是陆沉。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显得更加挺拔修长。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和一个纸袋，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地看着前方。
林晚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下意识地想装作不在家，但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声音因为紧张和宿醉而有些沙哑：“陆……陆总？您怎么来了？”
陆沉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以及眼下淡淡的青黑，眸色几不可察地深了深：“路过。”
路过？林晚心里打了个问号，这老城区离他的公司和公寓都不近，哪有这么巧的路过？
陆沉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将手里的保温桶和纸袋递给她：“看你昨天没去开会，猜你可能不舒服。这里有些退烧药和胃药，还有点粥。”
林晚愣愣地接过，保温桶还带着温热的触感，透过纸袋，她能感觉到里面装着的是面包。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林晚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说道，“谢谢您，陆总，让您费心了。”
“举手之劳。”陆沉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药记得按时吃，粥趁热喝。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林晚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陆沉停下脚步，转过身，挑眉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林晚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陆总，昨晚……昨晚我是不是给您打电话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问这个干什么？是想让他亲口复述一遍她的糗事吗？
陆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的状态。然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嗯。”
“我……”林晚的脸更红了，“我当时发烧烧糊涂了，说了很多胡话，您别放在心上。”
陆沉看着她紧张得快要拧在一起的手指，以及那副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你只是太累了。”他淡淡地说，“好好休息，项目的事不着急，等你好了再说。”
他没有提她哭着说撑不下去的话，也没有追问任何细节，只是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
林晚愣住了。她以为他至少会问一句“你还好吗”或者“需要帮忙吗”，但他没有。他只是告诉她好好休息，仿佛昨晚那个长达三个小时的电话，只是她的一场梦。
不知为何，他的这种“不在意”，反而让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又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谢谢陆总。”林晚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陆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林晚站在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缓缓关上门。
她靠在门板上，手里还握着那个温热的保温桶和纸袋。保温桶里散发出淡淡的粥香，混合着药味，却意外地让人感到安心。
他真的是路过吗？
林晚走到桌子前，打开纸袋，里面果然是一盒退烧药和一盒胃药，还有几个她常吃的牌子的面包。退烧药是针对她这种低烧的，胃药也是温和型的，甚至连面包的口味，都是她平时喜欢的。
这真的是“路过”就能买到的吗？
林晚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她想起大学时那次撞洒咖啡，他也是这样，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清理干净。他总是这样，外表冷冰冰的，像座冰山，可偶尔流露出的细微关怀，却又让人觉得……没那么难以接近。
她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上面还撒了一点细碎的青菜，看起来清淡又养胃。显然不是外面买的，更像是自己熬的。
陆沉那样的人，也会自己熬粥吗？
林晚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胃部的不适，也让她冰冷的指尖渐渐回暖。
也许，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也许，他只是不擅长表达。
林晚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着桌上的画稿。“星穹之境”的穹顶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真的有星光在上面流转。
她想起陆沉在会议室里俯身指点她画稿的样子，想起他昨晚在电话里沉默的倾听，想起他今天送来的药和粥。
这个男人，就像他设计的建筑一样，外表冷峻，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和细致。
林晚叹了口气，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额头。不管怎样，欠他的人情又多了一笔。等她好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她低头继续喝粥，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而此时，刚坐进车里的陆沉，拿出手机，给陈野发了条消息：“她没事，烧退了。”
陈野很快回复：“你这‘路过送药’的戏码演得怎么样？有没有趁机拉近关系？”
陆沉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脑海里浮现出林晚刚才红着脸道谢的样子。
他回复：“急什么。”
急什么？
陈野看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他倒是不急，可他等了十年的人，再不急，黄花菜都凉了！
陆沉没有理会陈野的吐槽，将手机放回口袋，发动了车子。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想起林晚刚才眼里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
路过吗？
是啊，路过了十年的时光，终于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出现在她面前的理由。
陆沉握紧方向盘，眼神坚定地望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