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好关系,段方舟还是用两斤盐跟他们做了交换,收的是蛇毒。
送走两个姑娘后,我对着段方舟一招手,把决策组聚在一起汇报看到的情况。
李群悄咪咪凑过来, “队长,我探听到些情况。”
他从村长女儿那儿套了话,说后半段路大概走两个小时就能出峡谷,没什么大危险,就是有些路段不好走,还有一处大瀑布,那一段路尤其难行。峡谷外是一小片平原,再往北有座大山,村里人只在平原上活动,那座山他们没去过,再远的地方就更没涉足过了。
田集把脚下的石头踢远了,看了一圈大家的神情,“他们能给我们最大的帮助就是带路。队长,你看这事该怎么谈?”
张团长抓了抓头发,沉声道:“不能强迫,只能利诱。就怕他们狮子大开口。”
“要不我来问问他们的底线?”李群咬着嘴唇若有所思。
“没必要,直接问不就得了?”蒲科无所谓地说。
我眯了眯眼,笑嘻嘻地接话:“这事交给我吧,明天早上我来跟他们谈。”
我现在就想睡觉,谁也别拦着我,天大的事都明天再说。
这一晚,有两条狗和对面悬崖上歇着的大福作伴,还有两个巡逻的人,倒也不怕有人作妖。
或许是遇到了同类的缘故——人终究是群居动物,我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早,我到旁边的小溪打了些水煮了面糊,隔空把村长喊了下来。
村长还是有些警惕,刚下悬崖就站在原地不动。
看他这紧张的样子,队员们主动往远处退了退,腾出块空地来。
我直接上前拉住村长的手晃了晃,笑着打招呼:“叔啊,早上好。”
村长“嗯”了一声,眼睛警惕地盯着我。
“我看你们那石锅,上火慢得很,做顿饭怕是费不少功夫吧?”
他微点一下头,眼睛紧盯着我,等着下文,好像我正在给他挖陷阱似的。
“你们那小孩子因为食物太硬咽不下去,我看着都揪心。”
这是我的心里话,我最看不得婴幼儿受苦,能为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我很乐意。
我话锋一转,“这样,我卖一口铁锅给你如何?”
村长的声音瞬间拔高,也够不上矜持了,反握住我的手:“这可是你说的哈,不能反悔。怎么换?”
“就用晶石吧。”我解释道,“你也看到了,我带的东西有限,再多也背不动。”
“你要多少晶石?”村长语气有些急切。
“你有多少?”
“没多少,你先说个数。”
看来这是怕我打劫啊!
“我估计你们的晶石不够,看看缺多少再商量吧。”
见我坚持,村长无奈应道:“行!”
他冲着崖上喊了声“春草”,交代了几句。
很快,两个人爬了下来,从一个小口袋里珍重地拿出个布包。
村长接过,摩挲了一下,郑重地打开袋子,把里面的晶石小心地倒在手心。
我仔细瞧了瞧,估摸着能有两三千能量点。
“你看这些行不行?”村长眼中满是期待,甚至带着点祈求,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这样吧,村长。”我心里合计了下,“铁锅的价你大概也清楚,没个五六千积分拿不下来。您这些……要不,再添点蛇毒给我?”
看着眼前的晶石和蛇毒包,我咂咂嘴:“还是不太够啊。”
村长明显能看出焦虑来,“可我们的蛇毒就这么多了。”
“你别急,咱们这么有缘分,我也不好过于苛责,要不这样,”我终于引导我真正的意图上来,“您找个人把我们送出峡谷,剩下的差额就用这份劳力抵,怎么样?”
村长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声音又急又亮:“这可是你说的,晶晶!我让二牛送你们出去!”
“成,就当我跟您交个朋友。”我笑着应道,“哦对了,我所在的佣兵团叫富晶佣兵团,以后要是有我们团的人从这儿过,还请您多关照。”
村长淘到了心水的东西,很好说话,兴奋地直拍胸脯:“没问题!只要是富晶佣兵团的人来,我肯定用最高规格招待!”
“那行,就这么定了。”
“这锅……”村长的眼神往我周边扫。
“哎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我推脱道,“做买卖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放心,只要出了峡谷,我立马把锅给你。”
“这……”村长拖着长音,看着我。
这么看着我干嘛?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哪里去了?
“那我先让你验验货。”咱货真价实,不怕他查看。
他摸着小铁锅,眼神里满是喜爱,仿佛在看什么绝世珍宝,一边用手敲着锅身,一边不停念叨:“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看在铁锅的面子上,村长决定亲自出马,带着二牛和五六个壮硕的汉子给我们带路。
以我小人之心揣测,他是怕我们拿着铁锅跑路。
在户外,就连十八九岁的二牛都时不时咳嗽几声,看来他们出入高辐射区的次数不少。
等我们走出去挺远,李群才终于和他那个情妹妹恋恋不舍地分开追了上来。
男队员们看李群的眼中是明晃晃的羡慕妒忌恨。
因为有人常走这条路,沿途没什么大危险,只是中途要经过一处百十米宽的瀑布。
乍一看,这里根本没有路,没想到村长他们竟带着我们先往一侧的悬崖上攀爬,到了一个高度,随后又向斜下爬,径直钻进了瀑布背后的空间,从对面穿了出去。
也亏得他们对这一带轻车熟路,换作我们自己找,怕是想破头也未必能发现这条路线。
我们背着轮胎,行进速度慢了些,花了三个小时才终于走出这段长长的峡谷。
回头望去,两侧陡峭的山崖环抱着中间的峡谷,不由得让人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眼前灌木和杂草丛生,能明显看出有一条小径。
不像沼泽地那边,需要大家像走独木桥似的一字排开,这里可活动的空间还算宽裕,所以队伍聚成了一团。
村长带人在前面领路,我们队伍紧随其后,左右两侧和后方也各有队员负责策应。
又走了一小段,到一片榆树林边时,村长停了下来,表示这是他们平时活动范围的边界,再往前他们最近两年都没去过了。
我们没有强人所难,就在原地进行交换。
我把铁锅递给眼巴巴的村长,他急不可待地接过去,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道道沟壑。
分别时,村长握着我的手再三叮嘱:“晶晶啊,以后再来,一定让叔好好招待你!”
我也笑眯眯地回握他的手:“您放心,下回要是从这儿过,肯定多给您带些礼物。”
看他们渐渐远去,倒真有几分“戚戚满别情”的滋味。
田集拍了我一下:“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亲叔呢。”
我翻了个白眼:“这叫人脉,懂不懂?等这条路通了,这儿肯定是关键的中转站。”
根据太阳光线判断,这条山谷总的走向是先是朝西北方向拐,快到尽头时又向东偏了些。
我们出来后,得往东北方向走。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的辐射情况,看来是绕不开眼前这片榆树林了。
这些榆树不算太粗,约莫两人合抱的样子,排列得还挺规整。
林间整个地面铺满了一层深绿色的苔藓,几棵杂草从苔藓的夹缝里挣扎着探出头来。
四周视野还算开阔,除了树木没有动物的踪迹。
即使这样,开路的张团长仍不敢掉以轻心,他拎着大刀一马当先,微弓着身子,蓄势待发,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小心翼翼地朝树林里挪步。
进入一个新的领域,什么都可能发生,小心使得万年船。
没想到,张团长刚走出四五步就猛地停住了。
我还纳闷哪,这周围没见有什么危险的因素啊,怎么停了?
张团长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一点点低下头,视线缓缓落到自己脚边。
后面的人刚准备抬脚,见此情形都有些发愣,纷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原来他的脚下出了状况——鞋底沾了厚厚的苔藓,而他刚走过的三四个脚印处,原本覆盖地面的苔藓都被粘在了鞋底,徒露出底下的泥土。
咦?这苔藓这么会玩,还会这一招呢!
那要是照这样一路走过去,到后面不就跟踩高跷似的?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觉察到思绪飘得有点远了,我赶紧给扯回来。
张团长眯了眯眼,眉头微蹙,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小心翼翼地倒着退了回来,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先前踏出的泥土印记上。
被人扶着坐在地上,张团长露出的鞋底有点像附加了一个缝了千层底的苔藓鞋垫。
他自己看着都乐了,“这大自然版的运动鞋底确实挺有弹性的。”
“呵呵,有谁嫌鞋底硬,可以糊上两层,免费的呦!”田集也跟着打趣。
大家一阵哄笑,刚才的紧张气氛都被抛诸脑后。
玩笑归玩笑,麻烦总得解决。
铁蛋掏出匕首去刮鞋上的苔藓,看他憋气用力的样子,就像刮掉已经半干的502粘胶一样费劲。
大家也看明白了——这苔藓附着力极强,走一步就粘一脚,看来打头阵的人除了探路,还得多个铲苔藓的任务。
“这是什么破苔藓啊?”
“是呀,可以当胶水用了。”
“误入的动物岂不是会被困死?”
……
队友们脑洞大开,纷纷议论起来。
我凑到边缘的苔藓前,伸出手指戳了戳,确实黏手。
没等我把手指凑到鼻子前闻,它就被瞪着眼的葫芦按到附近的一个树干上反复摩擦,把粘上的苔藓给去掉。
手指肚都快秃噜皮了我都没敢吭声,毕竟理亏了,说好要老老实实的。
铁蛋仔细地用刀刃清理鞋底纹路里残留的苔藓碎屑,时不时在身旁的树上蹭蹭刀,除了清理麻烦没见张团长有别的不良反应。
蒲科抬头扫了眼前方密密麻麻的苔藓地毯,把手里的刀别在背后,大手一挥:“屁大点事儿。铁锹给我,铲出一条路就是。”
说起来也真是“败也苔藓,成也苔藓”。
多亏了这苔藓的超强粘性,整个森林里没什么其他野兽,只看见几只油光锃亮的黑甲虫在苔藓间穿梭。
我们行进的速度确实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个人拿着长铁锹在前头铲苔藓。
被换下来的人得用刀清理铁锹粘着的苔藓。
扪心自问,这野外环境对大家都还算友好,我除外。
我捏了捏发酸的大腿根,心里暗自嘀咕:我矮点怎么了?怎么就成了硬伤呢?
说起来,我这腿酸是有原因的——你想想,走路时两条腿迈出六十度角,能不酸吗?
因为开路的队员都是成年男士,腿比较长,他们用铁锹在苔藓里挖出的坑,间距正好是他们一步能跨过的距离。
可是,这个距离对我来说可就太不友好了。
我走起来必须用脚使劲去够前面的坑,还得使劲冲一下才能过去,远看去,我走路肯定一卡一卡的。
这都走了近两个小时了,我双脚站在一个大坑里,抹了把额头的汗,又扭了扭腰,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
抬头望去,前方依旧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树木笔直耸立,冷漠无情——这林子怎么还没走到头?
尽头尽头,你在哪里啊?我深情地呼唤你。
葫芦见我这副模样,自然知道我累了。
可他自己也背着不少东西,实在没法再多加一份我的重量。
我又不是没行动能力,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便硬气地拒绝了他的帮助。
只是这般硬撑着,时间久了确实熬不住。
我气得叉着腰喊了声“救命”,刚喊完赶紧捂住嘴——猛然想起在野外不能大声喊叫,免得招来危险。
心里怨气太重,我跺了下地,发泄了一下积压的情绪,认命地抬腿。
前头的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身后的人却都被我堵在了原地。
没法子,我悄咪咪拿了个蚯蚓晶石补充下能量,继续往前挪——跨,我跨,我使劲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