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办公室，陈福生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正对着一本账目发愁。
门被推开。
陈墨轩走了进来。
陈福生抬头，看到是他，把账本合上：
陈墨轩没坐，直接开口：福生爷爷,我想承包土地。
承包土地？陈福生不意外，村里谁不想多包几亩地种青律的菜，你想包多少？
陈墨轩伸出一根手指。
十亩？陈福生试探。
陈墨轩摇头。
一百亩？陈福生的声音高了些。
陈墨轩依然摇头。
他把那根手指收回，重新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亩？这也不少了……
一百三十亩。陈墨轩的声音清晰。
陈福生手指间的烟掉在桌上，滚落到地面。
他盯着陈墨轩，确认自己没听错。
足足五秒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多少？
农场东边，一直到河滩那片，连起来的荒地和次田，总共一百三十亩。
陈墨轩走到办公桌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地图，在桌上摊开。
那是一张手绘的伏龙村土地规划图。
红色标注的区域，清晰地勾勒出他要承包的范围。
陈福生凑近看，手指沿着红线划过。
整整一大片。
租期三十年。陈墨轩继续说，价格按村里现在的最高标准,每年每亩六百块。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些分量：合同款,我先付十年。
十年！
一百三十亩！
每年每亩六百！
陈福生的脑子飞快运转,嘴唇动了几下,吐出一个让他自己都震惊的数字：七十八万！
陈墨轩点头，七十八万,我现在就可以给村委会账户打过去。
陈福生猛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圈。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重新叼在嘴里,这次终于记得点上了。
烟雾喷出，模糊了他的脸。
墨轩，你这是好事。他吸了口烟,大好事。
他话锋一转：但,怕是没那么容易。
陈墨轩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村里有些人,眼皮子浅得很。陈福生坐回椅子上,看你发财，他们心里不平衡。你之前种那二十亩地,他们不好说什么。但你要一下子包走一百三十亩……
他弹了弹烟灰：肯定有人要跳出来说三道四。
我明白。陈墨轩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你明白就好。陈福生看着他,这事，我支持你。不光我支持,我敢说村里大部分人都支持你。
但规矩得走。
下午三点半,我把村民代表都叫过来,开个全村大会。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事定下来。
陈墨轩点头，麻烦福生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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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
村委会的大喇叭响了。
喂，喂！紧急通知！各家派个代表，三点半到村委会开会！有重大事项商议！重复一遍……
粗粝的喇叭声在整个伏龙村回荡。
村里立刻炸开了锅。
啥事这么急？
肯定是大事！上次开全村大会还是两年前修路呢！
走走走，去看看！
还不到三点，村委会那间能容纳七八十人的会议室，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交头接耳，都在猜测是什么大事。
陈墨轩坐在陈福生旁边的位置上。
脖子上的阿贞感知到嘈杂的环境，不安地动了动,但被陈墨轩伸手安抚后，又乖巧地盘好。
三点二十五分。
陈福生看了眼墙上的钟,起身走到会议室前面。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
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陈福生开门见山：墨轩，准备扩大他的农场规模。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陈墨轩。
他准备，把村东头那一百三十亩地，全部承包下来。
陈福生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租期三十年，租金每年每亩六百块。十年租金，一次性付清。
话音刚落。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啥？一百三十亩？！
我滴个乖乖！这得多少钱啊！
他一个人全包了？那我们以后想包地都没地方了！
就是啊，这不合规矩吧？地是集体的，哪能让他一个人占着！
质疑声、议论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陈福生没有制止，只是静静地看着。
一个穿着灰色汗衫的男人站了起来。
是陈大壮。
他今年四十出头，在村里游手好闲惯了，前些年老婆都跟人跑了。
福生书记，这事我不同意！陈大壮的声音很大，地是咱们伏龙村的根！他陈墨轩有钱，也不能把根都给刨了啊！
他环视四周，声音更高：他包了这么多，以后咱们的子孙后代想种地，都没地可种了！这是绝子绝孙的事儿！
立刻就有几个人跟着附和。
大壮说得有道理啊！
是啊，不能这么干！
凭啥都给他一个人？
陈墨轩依然坐在那里。
就在这时。
我不同意！
一个憨厚的声音爆发出来。
陈建智，陈墨轩的四伯，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平日里不爱说话，此刻却涨红了脸，手指都在发抖。
墨轩回来之前，咱们村是什么光景？他环视一圈,质问着每一个人,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亩地刨出去成本，能剩下几个钱？
五百块！顶天了五百块！
现在呢？
他的声音更大了：墨轩的农场，请了咱们村多少人？一个月工资多少钱？我老婆子在里面干活，一个月五千！顶得上我以前种十年地！
他猛地指向刚才附和陈大壮的一个中年男人：陈二强！你！你家媳妇是不是也在农场干活？她一个月拿多少钱？五千还是六千？
那人低下头，不敢说话。
陈建智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
墨轩回来，不是来刨咱们的根！是来给咱们送钱的！你们一个个的，得了好处，现在反过来咬人，还有没有良心！
一番话，掷地有声。
会议室里，刚才还吵嚷的几个人，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