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你在胡闹什么”，像是一桶滚油，瞬间泼进了萧澈心中那本就已经燃着熊熊怒火的壁炉里。
“轰！”
他，也彻底火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他承认，他一开始是处理不当，忽略了她。
可他后面是怎么做的？！
他为了让她开心，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他，一个九五之尊，亲自去御花园的犄角旮旯里，像个贼一样，薅了一把狗尾巴草！
他，一个连奏折都批不完的皇帝，硬是放下所有军国大事，陪着她，在坤宁宫里“办公”了一整天！
他，一个连眉笔都不知道是何物的手残党，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在她那张绝美的脸上“作画”？！
他，一个连厨房都没进过的帝王，差点没把坤宁宫给点了，才做出那碗连他自己都不敢尝一口的“爱心长-寿面”！
他甚至还专门研究了民间话本！他一个看兵书、看史册的人，去看那种腻腻歪歪、酸倒牙的玩意儿，眼睛都快瞎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姿态放得够低了！
他已经把自己能想到的、能做到的所有“讨好”方式，都用上了！
他都已经卑微到这个地步了！
可她呢？！
她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变本加厉！
先是阴阳怪气，再是莫名其妙地爆发，现在，竟然还说出什么“看图说话”、“作弊器”之类的疯话！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一股巨大的、被辜负的委屈感，混合着帝王被无端指责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引爆了萧澈的情绪！
“胡闹？！”他怒极反笑，“林晚-晚，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到底是谁在胡闹？！”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有些发抖。
“朕承认！朕前几日，因为朝政繁忙，是疏忽了你！”
“可朕是怎么做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开始一件一件地，控诉着自己的“功绩”！
“朕！又是给你送花！”
“又是笨手笨脚地，学着话本里的样子，为你画眉！”
“朕甚至还亲自下厨！给你做那碗该死的长寿面！”
他每说一句，胸中的委屈和怒火，就更盛一分。
“朕！萧澈！一个皇帝！为了让你开心，已经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几乎是咆哮着，说出了那句最诛心、也最委屈的话。
“你到底还要朕怎样？！”
“……”
整个御书房，都因为他这声饱含着无尽委屈的咆哮，而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晚-晚，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一脸“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竟然还不满足”的男人。
她脸上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她脸上的愤怒和绝望，也还未褪去。
可是，当她听清楚他刚才那番“控诉”之后……
她……笑了。
那是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她先是，嘴角微微向上牵起，然后，那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最后，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笑得浑身发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萧澈，彻底懵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又哭又笑、状若疯癫的女人，大脑，再一次，死机了。
这……这是什么反应？
难道是……被他骂傻了？
他哪里知道，林晚-晚此刻心中，是何等的“五雷轰顶”。
他……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他送花，是为了“讨好”她？
他说，他画眉，是为了“讨好”她？
他说，他下厨，也是为了“讨好”她？
“讨好”……
多么美妙的一个词啊。
在正常的情侣之间，这是一个充满了爱意和宠溺的词。
可是，在林晚--晚这颗早已被“猜忌”和“被害妄想”填满了的心里，这个词，自动被翻译成了另外两个字——
“赔罪”！
他承认了！
他终于亲口承认了！
他承认，他之前做的所有那些反常的、亲密的、浪漫的举动，都不是出于爱，而是在“讨好”！是在“赔罪”！
因为他在外面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因为他心虚！所以他要用这些方式来弥补！来安抚她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的正室！
她所有的猜想，都得到了印证！
她所有的“被害妄想”，都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原来，她不是在胡闹。
原来，她才是那个，最清醒的、最可悲的傻瓜！
一股巨大的、荒谬的、混杂着心死和解脱的复杂情绪，瞬间击垮了她。
所以，她笑了。
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蠢，更笑眼前这个男人，那自以为是的、可笑的“深情”。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澈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那股无名火，又被勾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她这莫名其妙的大笑，给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你笑什么？！”他怒吼道，“朕说的话，很好笑吗？！”
林晚-晚缓缓地，止住了笑声。
她抬起那张泪痕未干的脸，看着他，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死寂。
“不好笑。”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陛下说的话，一点都不好笑。”
她只是觉得……
他承认了。
他承认那些，都是“讨好”。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