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峰深处洞窟,地火暗流的轰鸣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只剩下绝对的寂静。夜玄盘坐于温润黑石之上,周身混沌光晕流转,气息沉凝如渊。神魂暴涨后的感知,如同无形的天网,笼罩着整座炼狱峰,更延伸至学宫核心的悬空殿。那一道道蕴含着法旨意志、关于“一级禁地”、“资源上不封顶”、“封锁消息”的神念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映照在他混沌色的识海之中。
他嘴角那抹冰冷玩味的弧度无声扬起。学宫的“价值评估”与“重点保护”,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迟来的、且带着功利性的审时度势。保护?他夜玄,何曾需要他人保护?资源?万古魔帝的见识,学宫宝库里的东西,大多不过是些垃圾。
就在此时!
嗡——!
一道极其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意念波动,如同跨越了空间界限,精准地降临在炼狱峰上空,穿透了翻滚的灰雾与狂暴的能量流,无视了骨魔四人的警戒,直接传入了夜玄所在的洞窟。这意念没有声音,却清晰地在夜玄识海中形成一道平和、深邃、如同星空般浩瀚的意念之音:
“夜玄小友,老夫星衍,忝为学宫首席长老。葬神渊之行,惊才绝艳,震动学宫。小友若有闲暇,可否移步悬空殿一叙?”
意念之音平和,毫无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反而带着一丝平等的邀请意味。然而,那意念中蕴含的、如同星空般深邃厚重的精神力量,却无声地昭示着其主人的境界——半步圣境!远超神海境的恐怖存在!这看似平和的邀请,本身便是一种无形的威慑与试探。寻常神海境修士,面对这等存在的意念传音,早已神魂震荡,心生敬畏,莫敢不从。
骨魔四人浑身紧绷,凶戾的脸上瞬间布满凝重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他们虽在炼狱峰凶名赫赫,但面对学宫真正顶尖的存在,尤其是这位传说中的首席长老,依旧感到了源自生命层次的巨大压力!慕清雪娇躯微颤,眉心月华印记自主亮起,清冷的月辉护住心神,但看向洞窟深处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与复杂。首席长老亲自召见!这是何等殊荣!又是何等压力!
洞窟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夜玄身上。
夜玄混沌色的眼眸缓缓睁开,眼底那永恒流转的星云旋涡深邃依旧,平静无波。面对那半步圣境意念的降临与邀请,他脸上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他并未立刻回应。
而是缓缓站起身。
青衫拂动,纤尘不染。
混沌光晕内敛,气息沉凝如古井。
他脚步从容,踏出洞窟,穿过翻涌的灰雾,身影出现在炼狱峰嶙峋的峰顶。狂风卷动灰雾与地火余烬,却无法撼动他衣角分毫。他抬眸,目光平静地望向万丈高空,那片被九道星辰锁链锚定、散发出浩瀚星辉的悬空殿。
“悬空殿?”
淡漠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如同在星衍真人的意念之旁响起。
“不必了。”
语气平淡,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疏离。
话音落下的瞬间!
夜玄心念微动!
嗡——!
一股浩瀚磅礴、凝练如实质、蕴含着混沌初开般至高气息的神魂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这股神魂之力,融合了混沌神海的浩瀚、战场魂髓的不屈意志、以及神魔骨的无上本源,其本质之高,早已超越了神海境的范畴!
这股神魂之力并未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反向追溯、连接上了悬空殿深处,星衍真人那道浩瀚的意念!
**神魂投影!隔空显化!**
悬空殿内,深邃如夜空穹顶。星衍真人盘坐于璀璨星辉之中,周身朦胧。他平和深邃的意念刚刚发出邀请,正等待着回应。忽然,他蕴含万古星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波动!
嗡!
在他前方,那片深邃的虚空之中,点点混沌光华凭空凝聚!光华流转,迅速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身影轮廓!
青衫!
负手!
身姿挺拔!
面容俊美却带着一种俯瞰万古的漠然!
混沌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倒映着宇宙的起点与终结!
正是夜玄的神魂投影!
这道投影并非虚幻的光影,而是凝聚了夜玄部分神魂本源与混沌意志的实体显化!它静静地悬浮在悬空殿的星空穹顶之下,与星辉笼罩的星衍真人遥遥相对。一股源自神魂本质的、不卑不亢、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凌驾于星辰法则之上的混沌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竟与星衍真人那浩瀚的星空威压分庭抗礼!
整个悬空殿内的星辰光辉都仿佛黯淡了一瞬!空气凝滞!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
侍立在星衍真人身后的两名气息深沉、已达法相境的长老,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们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法相在这道投影散发的混沌威压下,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神魂深处传来强烈的战栗感!这……这真的是一个神海境修士的神魂投影?!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本质威压?!他甚至……敢在首席面前显化真身投影?!
星衍真人周身笼罩的朦胧星辉微微波动了一下。他那双蕴含万古星空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夜玄的身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这神魂投影的凝练程度、那混沌气息的纯粹与至高、以及那份面对半步圣境依旧平静如渊、甚至隐隐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绝非一个得了奇遇的年轻天骄所能拥有!这更像是一位……久居绝巅的……俯瞰者!
“夜玄小友……”星衍真人平和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下意识地改变了称呼,“好手段。”他承认了夜玄展现出的实力与底气。
夜玄的神魂投影混沌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星衍真人,淡漠开口,声音直接在殿内回荡,如同大道之音:
“有事?”
“说。”
言简意赅,直指核心。没有丝毫寒暄,更没有面对学宫最高掌权者的敬畏,仿佛只是在与一个平等的存在对话。
星衍真人沉默了一瞬。夜玄展现出的姿态,彻底打乱了他预先准备好的所有说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星辉随之流转,语气恢复了平和,但更加直接:
“葬神渊核心传承,学宫无意染指,小友尽可放心。”
“峰外袭杀,咎由自取,学宫已封锁消息,定为正当防卫。”
“炼狱峰,已划为一级禁地,天级资源配额上不封顶,小友可随意取用学宫宝库资源。”
三条信息,简洁明了,直接表明了学宫的态度:不觊觎,不追究,全力支持!
他顿了顿,目光透过朦胧星辉,更加深邃地看向夜玄的投影:
“老夫召见,非为以上琐事。只问一事:小友体内那股冻结时空、湮灭万法之力……可是……混沌?”
“混沌”二字出口的刹那,悬空殿内的星光仿佛都凝固了一瞬!那两名法相境长老更是心神剧震!混沌!那是只存在于神荒大陆最古老禁忌典籍中的词语!传说中开天辟地、演化万物的本源力量!早已湮灭在无尽岁月长河之中!首席竟认为夜玄的力量与此有关?!
夜玄的神魂投影依旧平静。星衍真人的问题,并未让他有丝毫意外。半步圣境,终究是触摸到了法则本源的门槛,能窥见一丝混沌气息的本质并不奇怪。
他混沌色的眼眸中,那永恒流转的星云旋涡似乎加速了一丝,带着一种洞悉万古的了然与一丝淡淡的嘲弄。
“混沌?”
淡漠的声音响起。
“星辰流转不过井蛙观天。”
“法则亦为枷锁。”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点破了星衍真人所修星辰之道的局限,甚至隐隐指出了法则本身并非终点!那平淡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星衍真人和两名法相境长老的心头!
星衍真人周身星辉剧烈波动!那双蕴含万古星空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震撼、明悟、困惑、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交织其中!“井蛙观天”……“法则枷锁”……这八个字如同混沌初开的雷霆,劈开了他困在半步圣境多年的迷雾!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触摸到了一丝更高境界的门槛!
夜玄的神魂投影不再多言,混沌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悬空殿深邃的穹顶,仿佛看穿了这方天地的本质。他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无他事……”
“告辞。”
话音落,那道凝实的神魂投影如同水波般荡漾,瞬间化作点点混沌星光,消散于悬空殿的虚空之中,再无一丝痕迹留下。
殿内,只剩下浩瀚的星辉,以及三位心神遭受巨大冲击的顶尖强者。
星衍真人久久沉默,周身星辉缓缓平复,最终归于深邃的平静。他缓缓闭上双眼,仿佛在消化那八个字带来的冲击。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眼中已无波澜,只剩下更加坚定的深邃。他看向炼狱峰方向,无声地传递出一道意念:
“皇城之行,放手去做。学宫……为你拦下圣境之下。”
炼狱峰顶,夜玄负手而立。悬空殿内最后的意念传来,他混沌色的眼眸毫无波澜,仿佛早已料到。
嘴角,那抹冰冷玩味的弧度,无声地扬起,带着一种即将碾碎棋局的漠然。
“该去碾死那只聒噪的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