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蜿蜒山道浸染得阴森可怖。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语。
一座残破的土地庙立在山道旁，庙前杂草丛生，褪色的神像蒙着厚厚的灰尘，空洞的眼神似乎在见证着这片山林的诡异。
一个身形飘忽的山鬼从庙中缓缓走出，化成一位健壮憨厚挑着木箱的杂耍艺人。
只见他挑着担儿，沿着小径一直往前走，直至来到一偏僻的官道旁的一片树荫下才停下，将箱子归整好，随后从中拿出一把大刀便在空地上自顾自的耍了起来。
刀儿耍的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甚是流畅，倒是将其手中那把大刀衬托的寒光闪烁，细看其刀刃上隐隐有暗红的痕迹，不知是干涸的血迹还是岁月留下的锈迹。
大汉一边挥舞着大刀，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一边用沙哑而冰冷的声音向路过的行人问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人的捧个人场，有钱的捧个钱场咧。”
一位挑着担子的老汉路过此地，见大汉独自耍刀吆喝，甚是好奇便驻足观看了起来。
耍刀的艺人见有人捧场便越发卖力起来，手上的刀上下翻飞，越发的流畅好看起来。
老汉驻足观看了一份，这次想起家中还有些事，便挑起担儿欲走，耍刀的艺人却是慌忙将其拦下，询问道：“大叔觉得我这刀儿耍的怎么样？”
老汉倒是憨厚，称赞道：“很是好看。”
耍刀艺人语气一敛，质问道：“既然好看，可否捧个钱场？”
老汉衣着补丁，哪有闲钱捧场，当下语气尴尬的摇头道：“俺没钱。”
听着老汉这般说，耍刀艺人的语气顿时又变的和煦了不少：“既然如此，那就捧个人场，可好？”
见到对方不再跟自己提钱，老汉倒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当下便点了点头。
“我这人场也不多要，给二两人肉便可，大叔可能卖些人肉与我？”
听到这恐怖的询问，老汉双腿止不住地颤抖，担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货物散落一地。
老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惊恐地连连摆手：“没……没有！”
话音未落，山鬼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手中大刀如闪电般挥出，一道寒光划过，老汉的头颅瞬间飞落，鲜血喷涌而出。
“钱场不捧，人场也不给，忒吝啬了……”
老汉的亡魂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被山鬼拘走，消失在暮色之中，而地上的尸体刚被随之而来的野兽拖走，就连鲜血也被舔食了干净……
又过了些时日，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山鬼再次出现，挥舞着大刀询问路人。
这时，一个衣着破旧的青年正巧路过，他早已听闻山鬼的传闻，如今被拦下，被强行观看耍刀，自是双腿止不住的在打颤。
“可否卖些人肉予我？”
见对方选择性的询问与催促，求生的欲望让他不得不强作镇定，颤抖着声音回答：“有……有。”
山鬼闻言，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笑声在山林间回荡，惊起无数飞鸟。
山鬼猛地挥刀，隔空在青年的后臀切下一两肉，动作干脆利落。青年疼得脸色扭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但他不敢反抗，只能咬着牙强忍着剧痛。
“买卖要公平，俺不会让你吃亏的。”
山鬼将肉吞入腹中，随后从袖中掷出一锭粗银，大袖一挥，示意青年离开。
青年捂着伤口，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中。他本以为这噩梦般的经历就此结束，却没想到从那以后，家中日日都会莫名出现一锭银子。起初，青年心中暗喜，觉得这是天降横财，伤痛也渐渐被抛诸脑后。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出现异样。他日渐消瘦，原本健壮的体魄变得虚弱不堪，皮肤松弛，颧骨高高凸起。
尽管家中的银子越来越多，可他的生命却在一点点流逝。
几个月后，青年终于支撑不住，在一个寂静的夜晚离世。家人悲痛欲绝，为他操办了殡葬。
出殡那日，亲友们帮忙整理他的遗体时，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的肉竟所剩无几，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仿佛所有的血肉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抽走了。
众人甚是疑惑，妻子无奈解惑，听者惊恐万分，这才明白青年遭遇异类并非善类，那看似诱人的钱财背后，竟是用生命作为代价的可怕契约。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将蜿蜒的山路染成一片暗红。
程大山紧了紧肩上的柴捆，脚步沉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远处那座破败的土地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庙前杂草丛生，褪色的神像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森。
听说了吗？柳北村的魏大头前几日去了那土地庙，今早被人发现死在了床上，浑身瘦得只剩皮包骨，这个嗜赌如命的赌鬼，当了自家的婆娘，如今连命都不要了……..村口几个妇人的窃窃私语飘进程大山的耳朵。
他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颤，关于山鬼的传闻在周遭已然传闻已久，他至小便听过不止一次，那些用血肉换银两的人，最终都不得好死，但穷家人那有不遭困顿，不遇灾年的，那时，山鬼可要比那些吸髓敲骨的地主乡绅们善良了许多。
可眼下，这选择题摆在了自家的面前，让地主老财吸髓敲骨，还是将血肉卖予山鬼？
大山，你回来了。妻子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程大山急忙放下柴捆，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昏暗的屋内。
妻子柳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掩不住眼中的痛苦。
今天感觉怎么样？程大山握住妻子枯瘦的手，心如刀绞。
好...好多了...柳氏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块带血的帕子从她指间滑落。
程大山捡起帕子，血迹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大夫说过，妻子的病需要名贵药材，可家里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来的钱买药？
夜深人静，程大山坐在门槛上，眺着远处月光下的夜幕，仿若那里便是若隐若现的土地庙轮廓。
传说中那个挥舞大刀、索要人肉的山鬼就住在那里。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门上的裂缝，脑海中闪过李大头皮包骨般的尸体，又闪过妻子咳血的模样。
不行！他猛地站起，却又颓然坐下，理智告诉他那是一条不归路，可看着妻子日渐消瘦的模样，他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