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夏乐逸足够配合,表现得也十分乖巧,特行部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让两个由‘援军’伪装的部员,带他先到车等着。
夏乐逸没有表示异议,连宗祠门都不关,就跟着白逢春指定的那两人上的车。
而剩下的一众人员盯着那个洞开的大门看了一会,最后由白逢春拍板:“帮他把门关上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如果要按流程,他的这种做法自然是违规的。
但谁让这地方实在特殊呢!
在没有主人家许可和陪同的情况下,他们真的不太适合进去。
不然就算他们啥都没干,那结果还是很可能会变成‘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所以,为了防止他们特行部被牵扯到某些事里,这地……
他们还是远着点吧!
周围的特行部、特事部成员,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最后齐刷刷地点头,脸上全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久了的他们,太明白什么叫作‘好奇害死猫’。
尤其是眼前这宗祠……
可就在十几分钟前,刚上演过一出‘黄雀在后’的大戏!
要不是那戏里的‘螳螂’也不是什么善碴子,刚才那小子怕是当场就得没啰!
所以这种浑水,还是谁爱蹚谁去蹚吧!
……
是夜,华灯初上,大雨未歇。
夏家小楼楼顶的角落里,一口盖着石绵瓦的大缸边沿,两条细长的乳白触须正从石绵瓦下探出,在瓢泼的大雨中摆啊摆,似是正在犹豫要不要出门觅食。
它倒是不在意这雨势,但它的小弟……
而小楼的一楼,处理完南边大部分事务,又留下些‘专业’人员对‘战场’的尸毒煞气进行无害化处理后,白逢春带着一个自家队员和一个‘援军’伪装的部员换了身便服,步行过来‘拜访’。
清亮的雨水顺着伞沿落下,瓢泼倾盆,溅湿了他们的裤脚,但青年人却没有一点嫌弃,反而感觉又放心一些。
他们刚才试验过,已经知道这场大雨和以往的雨水有点不同,它们有轻微‘洗涤’阴晦和尸毒腐气的效果。
虽不强,但架不住它的量多啊!
如果它能再下上两个时辰,想来就能把那些秽物清‘洗’得差不多,到时再配合他们的无害化处理,那今天这场变故所造成的不良后果,想来就能被压到最低。
至于他现在……
咳!
本来他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刚才那小子也没提到这边的那两位,但谁让他心底里那点职……咳咳!
虽不多,但多少还是有一……
咳!
权当是……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青年没让对这里同样熟悉的小唐去‘敲’门,而是亲自上前,‘叩’响门扉。
而他们也并未等待太久,就门内传来脚步声,然后就反锁被扭开的机括声。
再然后……
门开了。
等他和下来开门的人打上照面,他心里是既意外,又有点不那么意外……
“哥,唐哥晚上好!”
白闲秋跟认识的人打过招呼,就侧身让开,示意他们一行可以进来。
白逢春点头,等进去后准备上楼梯时,特意慢上两步,让小唐和那位‘援军’先上的他,突然回头,对后面正在关门的弟弟说:“是你自己要下来,还是‘人家’让你下来的?”
白闲秋动作不停,在把门轻轻合上,又帮着他们放置好雨具,才笑着对他说:“是主人家让我下来帮着开门的。”
他们刚吃完那种让人气血上涌的‘晚餐’,正在三楼里闲聊消食时,他的耳中突然就听到那位披着青年壳子的老爷子的声音。
对方也没说来人是谁,只是让他下来帮着开下门,再把人请到二楼去……
“哦!”白逢春颌道,等自家弟弟走到身边,才上下打量了气色红润、眼神清亮、气息也比在家时要厚重平稳的他几眼,挑眉道:“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青年没有向他打听白天的事,只是就对方的状况作了下点评。
白闲秋同样乖觉,没说今天吃了什么,只是笑眯眯地说:“夏奶奶对我们很好,她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白逢春懂了,之后也没揪着这话题不放,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家里的家常。
……
对于他的造访,除了有点懵懂的老太太,其他无论是陈凌,还是夏元昭,其实都不是那么的意外。
当然,他们本来也没想过在发生那么大一件事后,还能瞒住人家。
“欢迎欢迎!数日不见,白队长依旧是这般尽职尽责啊!”作为尚能活动的夏家三人中最年长者的陈凌率先开口,与白逢春打起招呼。
至于白闲秋……
他在把人带上来,又帮着倒了些茶水后,就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二楼,小跑着到四楼‘努力’去了。
虽然他有点好奇,但……
嘿!
他对自己在这里的地位摆得很正,放在了小辈中的小辈里。
甚至如果某人愿意点头,他其实也不介意让自己再降一杯。
比如说——
从外孙的朋友变成外孙的弟子什么的,他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嘿嘿!
想来如果外面的人知道在这里只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就能吃到某些只有在传说里才有的东西,那他们恐怕也会趋之若鹜。
还是挤破头的那种!
另一边,哪怕自己的修为比眼前开口的这位高,但白逢春同样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在陈凌开口后,立马笑着上前,与他寒暄起来。
直到来二楼压阵的夏元昭听得都要想给他们几个白眼,他们才拐弯抹角地说起正事。
“……来意,不不不!不是什么大事!”
白逢春连连摆手,笑容依旧:“我这不是刚好路过吗?想着有几日不见几位,就过来拜访一下,顺便再问问几位知不知道今日白天时,南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白逢春笑笑,又伸手对下意识找笔,准备把他们谈话记下来的小唐摆了摆,表示他们只是普通的闲聊,不是正式的问讯。
把对方动作尽收眼底的陈凌了然,伸手拉住老伴的手轻轻拍了拍,同时不忘回答:“听说了一点,也看了个大概,不过我们离得有点远,可能不太详实。”
“就是不知白队长想问那个方面的事?”
陈凌不动声色,笑着把问题又甩回给对方。
白逢春闻言,笑意更深,继续笑着问。
“小子想问的是——”
“今日午后的天气好像有点奇怪啊!忽明忽暗的,一时乌云蔽日、犹如末日之景,一时又如碧空如洗、仿佛万里无云、蔚蓝一片。”
说完,他突然轻咳一声,问起了某个不在场的人:“不知夏同学是否有闲暇,我昨日托他帮忙清理一下天空中的‘积水’,报酬还没来得及给呢!”
不知道还有这事的陈凌愣了两秒,下意识转头,向夏元昭求证。
一直沉默到现在的男孩撩起眼皮瞥了青年一眼,淡淡地说:“他今天有点累了,吃过饭,就上去睡觉了。”
虽然还有偃甲在,但有时候当事人不出面,本身也是一种回答。
“这样啊……”
白逢春笑笑,从善如流道:“那是该好好休息。”
他没有纠缠,而是示意小唐,让对方把他之前准备的‘报酬’递过来给他。
——一张写着一串号码的A4纸。
“我不知道夏同学需要什么,所以干脆把报酬换成能在特行部兑换物品的积分。”
“积分?”
夏元昭挑眉,伸手接过,在瞥了两眼后,转头看向陈凌。
他对这套官方体系的运作,并不熟悉,自然要向他们中最有可能了解这些东西的人求证。
陈凌接过,低头看了看,对着他点头,然后转头对白逢春说:“白队长客气了,等他醒来,我会跟他说的。”
对于这个,他倒不陌生,毕竟许川陈氏跟官方就有很多的合作,除了提供偃甲、偶人的定制,还有一些像眼前这个白家的青年般,在官方那里入了职。
见目的已经达到,问题……尽管模糊,但至少也得到了一个回答。
于是乎……
白逢春脸上笑容未减,顺势起身:
“那……”
就在他准备告辞的话语即将出口之际——`
青年身后那个从进来后,就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挺拔身影,突然开口对夏元昭说道:
“这位小哥,在下这里还有几个问题,不知小哥能否为我解惑?”
夏元昭挑眉,不过却没理他,而是看向白逢春。
其实他从这人到楼下,就知道这人不简单,只不过对方一直没出声,所以他也乐得装作不知道。
不过现在嘛……
白逢春也有点意外。
尤其是,对方在来时已经说过,此次拜访皆以他为马首是瞻,可现在……
青年眼皮微垂,两秒后,他抬头,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介绍道:“这位是雷神山的凌前辈,是我眼看事情不对,向上禀报之后,上面派下来的援军。”
凌姓男子瞟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夏元昭,说道:“不知小兄弟是否方便。”
他的语气虽不像白逢春那般刻意放低,却也算得上客气,未有咄咄逼人之意。
夏元昭抬头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然后……
陈凌突然伸手拉住他,笑呵呵地那男子说:
“可以可以!”由于担心侄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不得不抢在侄子开口前应下,手上还轻轻捏了捏男孩的小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位……呃,长官随便问,只要我等知道,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他手上还微微用力,捏了捏侄子那被他拉住的手臂。
夏元昭斜了这多事的老头一眼,小嘴撇了撇,不过看在某人的面子上,他终是转过头,对着凌姓男子淡淡道:“问吧。”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男子表情不变,同样淡淡地说:“不知贵方能否保证,以后不会再在这种聚集了大量普通人的地方,引出像今日这场变故一般的事。”
夏元昭:“……”
好家伙,一上来就……
过了片刻,男孩停下思考,放下在下巴上轻轻敲击的手,对他摇头,声音清晰而冷静:“今天之事,实非我们所愿,乃外人先生事端,我等为求自保,不得以而为之。”
解释完,他看着那个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的男子,淡淡地补充道“我能保证的,只有我们不主动生事,但如果有外敌像今天这般上门生事,我们还是会全力以赴。”
男子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知道贵方有开山造祠的打算,但由于贵方并未取得允许,属于非法建庙……”
他看着夏元昭的眼睛,十分严肃地说:“我们希望贵方在取得合法资质前,不要在国内擅自传播信仰和教义。”
这次,夏元昭沉默了好一会,才挑挑眉,指着东南边说:“你是说,要我去把我那几块石头给拆掉?”
男子顺着他的手指瞥了眼,摇头,转头对他说道:“阳城不归我们管,那个要不要留、能不能留,你得问白队长和地母宫那边。”
没想到自己还会被扯进来的白逢春一怔,等那怪小孩转头看向他时,他顾不上心里那点苦涩,在夏元昭的侧目、与夏家二老那有些紧张的注视中,他扯了个笑脸,对他们说道:
“关于这事……我们部里大体上没什么意见。但地母宫那边,小兄弟怕是得找个时间去询问一下,才比较稳妥。”
夏元昭瞥了他一眼,敷衍地摆摆手,转头对那男子说:“他说没问题,你有还问题吗?”
至于地母宫……
如果那边有意见,那位前几日来拜访的时候,恐怕就会提醒他们。
而且不单是她,还有郑源……这老头儿在过来传话的时候,也没有提到关于这事的只言片语。
男子表情依旧未变,只是提醒:“既然白队长没意见,那我自然不会越权,只是请贵方注意,这个许可仅仅是阳城签发,并不代表州里和国内……”
“这个你放心。”
夏元昭这次回答得极其干脆,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我没有传播出去的意思。”
对于这个问题,夏元昭的心里可是一点都不虚。
他本来就没有传播这个的意思,就连城中村的那个小神龛,也是那群老头老太太自发堆砌的,并非他所指使。
而且他之所以留着那玩意,更多的也只是在研究信仰、神力之类的力量跟他原来的体系有什么不同而已,并不是像某些人那样,一门心思去依赖它。
凌姓男子听完,沉默片刻,似在掂量少年话里的分量。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静:
“既如此,今日便到此处。”
说罢,他收起方才的锋芒,退回白逢春身后。
白逢春心里松了口气,脸上挂起客套的笑,朝陈凌与夏元昭拱了拱手:“此番多有打扰,时候不早,我们就不打扰诸位休息。”
夏元昭瞥了眼他,看在楼上那小子的面上‘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陈凌则笑呵呵地起身,把他们送到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