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打开通讯录,点了里头标注着‘小祸头子’的第二个号码。在略一犹豫后,还是选择拨打。
尽管那小子今个早上没给他说清楚就挂了,但因为他之前也曾参与过一些讨论和商议,所以他对于那小子为什么会逃课还是有所猜测。
如此一来,就难免让现在陈凌有些纠结了,怕会在对方在办‘正事’的时候受到打扰。
只是……
唉!
陈凌轻飘飘地瞟了眼对面有晚辈,默默在心里摇头:‘谁让这小子是六哥家的大孙子呢!’
大不了,等那小子回来后,我不追究他今天一大早就给我找麻烦的那件事……
当然,想是这么想,但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期间,陈凌心里也还是难免有些犯嘀咕。直到……
“什么事?”
某人特有的绵软音色,一下子就让陈凌把方才的纠结扔一边,他在轻咳一声后,问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有点事想问你。”
已经从空中回到城中村,且都已瞅见自家楼顶的夏一鸣微愣,直到自家外公再次询问,他才一边看着大佬带着他缓缓朝自家楼顶落,一边带着些许好奇问:“有空啊!什么事?”
“咳咳!”陈凌看了眼对面那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侄孙,压低声音道:“你三哥这边遇到点事,我想问一下你……呃,能不能找白家小子的家里人问点事。”
“哈啊?”夏一鸣再度愣住,他一边把怀中的衣服放到席子上,一边再从席子上跃到楼顶,同时皱眉问:“三哥?是夏衡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按理说不应该啊!
而且他之前可以特意叮嘱过夏衡:如果有什么意外,可以直接摇胖墩去帮忙!
可直到现在,他也都没听胖墩说过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陈凌这次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抬头向上看去,过了几秒,他才有些惊讶地问:“你在楼顶上?”
“对。”夏一鸣点头,看着大佬从席子变回孩童模样,再张开手掌,让他的自行车落到楼顶上……
陈凌有些无语,同时心里却也放松下来,没好气道:“既然都回来了,那就早说啊!没事就赶紧下来,我们当面聊。”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抬头对脸上满是讶异的夏江说:“你堂弟的路子比我野,白的灰的都有门道,你的事等问过他,再做决定吧!”
夏江对此自然不会有意见,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事竟然在兜兜转转后,还是落回堂弟身上。
除此之外……
青年偷偷打量着对面的青年,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听这位‘陈叔’的语气,难道他是十二的师傅?抑或者……就算不是师傅,也是类似的角色?’
可十二和姑奶之前不是说,他是自学成才的吗?
楼顶,夏一鸣无语地看着手中的手机。虽说他人是回来了,但还没下去啊!而这老头儿,竟然只把话说到一半,就把他给撂这了!
夏元昭此时也落到楼顶上,在瞅了眼小侄子手中的手机后,好奇地问:“难道是你之前帮过的那小孩出事了吗?”
“……”
听到大佬叫夏衡小孩儿,夏一鸣不觉有些无语,他瞄了眼大佬,提醒道:“他虽然排十六,但年纪可是只比我小不到一岁。”
而您……
“尽管辈儿是差了一级,可严格来说,您也就只比我俩大一岁而已。”
夏元昭耸肩,不甚在意地说:“我跟他又不熟,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回。”
再者,比起那个不知道现在长啥样的小孩儿,他对那小孩家的老太太反倒是更熟一些。
——那些每逢初一、十五就结伴去给他上香的人里,就有那个面容和善的老太太。
夏一鸣默然,摇头道:“其实我对他也不熟。”
甚至十来天前的那一次相遇,还是他们见的第一面。
“我听外婆说,他之前好像一直都是住在石砚,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夏一鸣在托起自行车走向楼梯口的同时,随口解释道。
夏元昭轻笑着屁颤颤地跟上,顺带帮着把门打开,让他进到里面去。
夏一鸣等大佬把门关上后,才一边往下走,一边继续:“不过就外公刚才的语气……我现在倒是觉得三哥今天过来这事,可能是我猜错了,应该与夏衡无关。”
他之前可是特地叮嘱过胖墩的,只要夏衡那边一有动静,祂就得赶紧地过去帮忙。
——看在七伯的那个红包的份上。
跟在后头的夏元昭用手摸摸尚带婴儿肥的下巴,猜测道:“如果不是那小孩,那就是他自己遇着了什么事?”
而且从又是找老头儿,又是让小侄子帮着打听这事上来看,那人遇到的事可能还不小。
夏一鸣点头,他也是差不多想法。
……
下到四楼,再把车先扔门口,夏一鸣曲指在门上叩了几下。
陈凌朝门口瞥了一眼,没好气道:“进来,门又没锁。”
夏一鸣还没说话,夏元昭抢先开门探头进去,呛声道:“这就是你请人帮忙的态度?”
陈凌:“……”
尽管早有准备,但等他看到这俩小子又黏到一块时,他还是忍不住侧目,同时怪里怪气地说:“你们这又是去哪玩了?”
这一天天的,也不干点正事,净知道玩。
夏一鸣现在有点不想搭理这俩,就站在大佬身后问客厅里的青年:“听说你有事找我?”
夏江原本还有些被惊到,此时听到堂弟的话,也顾不上其他,连忙点头:“对……”
陈凌一听这两人的对话,他生怕自家那小祸头子又揽上什么麻烦事,便连忙轻咳一声,打断道:“是这样的,你堂哥遇到……”
在把侄孙遇到的麻烦大致说了一遍后,陈凌才把他想法说了出来:“你那朋友不是挺有门道的吗?你能不能帮着你堂哥问一下,要怎么做,才能在既不伤害到那女娃子的情况下,又帮她解决她身上的问题。”
夏江见对面的‘青年’把事情全说了出来,他虽然有点不解,但也不再吱声,而是开始用忐忑的眼神看着自家堂弟。
夏一鸣还在整理这事的来龙去脉,而见真有正事的夏元昭,倒是率先反应过来。
只见他走进客厅,接着上下打量一遍夏江,然后摸着下巴问:“你确定你女朋友不是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
因为有对方刚才直接呛声‘陈叔’,而‘陈叔’却没敢直接回怼,反而是装做没听到,还作出转移话题的举动,所以夏江没敢小瞧眼前这看似只有五、六岁的男孩,选择用小心翼翼的态度回答道:“我感觉不是,而且除了之前陈叔刚才所说的,小研的喜好也变了很多。”
“比如说,她之前偏素偏清淡,但现在却会瞒着我去吃肉,吃生腌……”夏江苦笑着把女友从食物到衣服的一众偏好改变一一列出,甚至是香水气味和口红的颜色都没放过。
最后,夏江抺了下微红的眼睛,强打精神补充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以前的小研是左撇子,虽然她也练习过用右手,但日常生活中,她还是更习惯用左手!而现在的……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尽管她也会用左手,但比起小研来,给我的感觉却是更习惯用右手!还有一点,那就是她在用左手的时候,总是给我一种十分别扭的生疏感。”
听完堂哥的列举,夏一鸣心里莫名地感觉有点古怪,但又总感觉还着点什么,让他始终抓不到那点头绪,直到……
“如果你那女朋友,真如你所说的这般,那它明显是‘有恃无恐’啊!”夏元昭挑眉的同时,挥手招来两把椅子,让它们分别落到他和夏一鸣的身后。
听到大佬这话,夏一鸣这才恍然大悟,怨不得他刚才总感觉有那里奇怪呢!
“她……”x2
夏一鸣刚开口,就听到外公竟然开口想说些什么,于是乎他干脆闭上嘴巴,抬头看向同时闭口的外公。
不料却见对方摆摆手,似是示意他先说。
夏一鸣也不推辞,点头,再转头对怔住的夏江说:“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位……呃,‘三嫂’……唔,她或许并不怕你发现她的异常,也不怕你因此而去报警。”
甚至,那玩意……唔!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它可能对直面特行部这样的行为,都不是很担心。
在外孙说完后,陈凌对脸色瞬间苍白,一副如遭雷殛般模样的侄孙补充道:“如果那东西真如阿一所说,那这事就棘手了。”
能在州府搞事,还搞得有恃无恐,那就意味着对方非但不怕被发现,还意味着其很大概率有直面州府一级特行部的底气。
而这样的对手……
“虽然我很想帮忙,但这样的对手,不是我所能面对得了的。”陈凌摇头叹息道。
夏江半张着嘴,喉结上下动了几下,只是最终却没能发出声音。而他的拳头正无意识地攥紧,连指甲陷入掌心之中,他也没有发现。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仿佛就像是只剩下夏一鸣和夏江两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夏江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得像是几天没喝过水的人说出来的话:“所以小研她……真的已经没救了吗?”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也在另外那三人之间来回游移……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一旁那个给他们家屡次带来好运的堂弟身上。
只是,他眼底的那抹希冀却脆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就仿佛那怕只是常人呼出的气息,都能让它随时熄灭。
夏一鸣被他的这种眼神看得有点难受,这使得原本不想掺和进这种麻烦的他,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
过了片刻,他心里忽然一动,又在歪头思忖良久之后,才带着些许纠结地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吧!”
由于林浩那件事,他有幸从前同桌那里听过一些事。而这其中,就有一些关于州府的传闻。
比如说……
州府的临海书院有‘圣人’的传承,而且据阿秋所说,那地方还供奉着‘圣人’遗物。
“……”
尽管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又有着什么威力。但临海自古可就是大省,最重要的是……
阿秋曾说过,州府自古文风极盛,只稍逊于圣人故地与中都——丰高。
也正因有了这份因由,使得自古以来,临海的殉道者只能用多如繁星、不可计数来形容……
而这些人的遗物……怎么说呢!虽然有过神州近乎陆沉的惨事,但那些由无数先贤遗留下来的东西,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得以留存至今。
还有还有!
据说网上所说,‘读书人’这个体系之所以能在世间依然存留,并能坚持原则,拥有能继续跟其他体系叫板的底气,就与那些遗物有着很大干系。
在夏一鸣开口后,眼睛倏地亮起的夏江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凌心里已经咯噔一下,心有所感的他连忙出声打断:“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乱来,我就让你外婆先把你的腿给打折啰!”
真是!
明明都说了那玩意明显是有恃无恐,这小子竟然还往里头跳。
夏一鸣眼白一翻,不过他也没来得及开口,担心堂弟真不管的夏江,已经掏出钱包手机之类的物件往面前的小几子上一拍,同时还急切地抢过话头:“除了这些,我在州里还有一套我爸为我购置的婚房,只要十二你能帮忙,我现在就把它卖掉给你凑辛苦费!”
听着感觉哭笑不得的夏一鸣刚想开口,一旁的陈凌已经气得差点倒仰,不过他也没来得及开口,看戏看到现在的夏元昭却在此时插话进来:“行啦行啦!你们就让他说完,再吵吵你们的吧。”
陈凌瞪眼,但碍于某人要是真动手压制他,他也没辙,所以他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不过他也神经紧绷,打算只要那小祸头子一乱说话,他就动手阻止。
夏江虽然有些迟疑,不过等他见那位‘陈叔’竟然真的闭口不言时,心里也是微微一紧,连忙坐下,但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放在堂弟身上,生怕对方对他说出‘抱歉’之类的话语。
夏一鸣见场面安静下来,心里不由一缓,然后先是对大佬竖了个大拇指,才轻咳一声,把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告诉那两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人。
陈凌听完,心里顿时一松,然后在心里琢磨起外孙说的到底靠不靠谱。
毕竟,既然自家那小祸头子没打算掺和进去,那他当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端端的女娃娃出事。
更何况,对方还是他六哥家的侄孙媳妇。
还是那种已经见过长辈、且订过婚的。
夏江虽然对堂弟没有亲自出手的事感到略有些失望,但……‘圣人’这个一听就让他有一种莫名激动的词语,又让他心中燃起无限的遐想。
而且在大夏,只要对历史有所了解,那就知道在大夏历史中,能用‘圣人’这种名词来称呼的,说句屈指可数也不为过。
如果再把它跟堂弟话里的临海书院联系到一块,那它所代表的人物……简直呼之欲出。
——有教无类,至圣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