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如同夜色中的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赵无妄等人暂居的小院。他将苏云裳安置在茶肆后,便立刻返回禀报,事关“墨仆”与“墨韵书院”,线索重大,不容耽搁。
小院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赵无妄听完萧墨简洁却信息量巨大的汇报,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叩响。沈清弦坐在一旁,听闻又有人因古画失踪,且是江南苏家这等显赫门第的公子,心中更是沉甸甸的。月无心则倚在窗边,把玩着一只通体碧绿的蛊虫,看似漫不经心,灰蓝色的眼眸却微微眯起,显然也在仔细聆听。
“江南苏家……苏文轩……墨仆……墨韵书院……”赵无妄低声重复着这些关键词,脑中飞速运转。苏文轩的调查方向与他们不谋而合,甚至可能走得更远,否则不会引来“暗潮”的注意乃至失踪。“暗潮”寻找“墨仆”,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获取更深层的秘密?母亲的画像被夺,与这一切又有什么关联?
“带她来。”赵无妄最终做出决定,声音沉稳,“但要确保安全,清理掉所有尾巴。”
萧墨领命,再次无声地融入夜色。
约莫一个时辰后,小院侧门轻启,萧墨带着做了一番简单伪装、用披风兜帽遮住大半面容的苏云裳走了进来。踏入书房,苏云裳摘下兜帽,露出那张清丽却带着旅途劳顿与忧色的脸庞。她目光快速扫过书房内的三人——气质冷峻、眼神锐利的赵无妄;戴着面纱、气质沉静神秘的沈清弦;以及那位赤足紫衣、妖娆中透着危险气息的异域女子。这奇特的组合让她心中微凛,但寻找兄长的迫切压倒了一切。
“小女子苏云裳,见过诸位。”她敛衽一礼,姿态从容,虽处陌生环境,面对气场各异之人,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与不卑不亢。
“苏小姐不必多礼。”赵无妄开门见山,“听萧墨说,令兄是因调查《六道轮回图》而失踪,且与‘墨仆’有关?”
“正是。”苏云裳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极为仔细的小册子,正是她兄长苏文轩留下的手札。“这是家兄离家前留下的研究手札,里面记录了他对那幅古画的所有推测与查到的零星线索。请诸位过目。”
赵无妄接过手札,与沈清弦一同翻阅。月无心也凑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审视。
手札的字迹清隽有力,记录着苏文轩广博的考据与大胆的猜想。他不仅确认了《六道轮回图》乃前朝画师墨先生所作,更推测此画并非单纯的诅咒之物,其核心可能隐藏着一个关于前朝龙脉或秘藏的惊天秘密。他认为墨先生作画的本意或许并非为恶,而是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封存或守护着什么。
【……画以轮回为表,似以怨念为驱,然其核心墨韵,隐隐有镇封、引导之象,非纯粹毁灭。墨先生其人,史载惊才绝艳,性情孤高,绝非甘为鹰犬之辈,其殉画之举,疑点重重……】
【……多方查证,‘墨仆’一脉确与墨先生渊源极深,或为破局关键。据闻其最后踪迹,现于城西墨韵书院旧址……】
看到“墨韵书院”四字,赵无妄与沈清弦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肯定。这与萧墨带回的情报完全吻合。
“前朝宝库?龙脉?”月无心嗤笑一声,指尖的蛊虫振翅飞回袖中,“听起来像是江湖骗子的把戏。不过,‘镇封’、‘引导’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不远处桌案上的、以紫绸包裹的古画。
沈清弦仔细阅读着手札中关于画作构图、墨色运用的分析部分,她的异瞳似乎能透过文字,感受到苏文轩当时钻研时的那种专注与困惑。“苏公子见解独到,他怀疑墨先生并非单纯制造诅咒,这与我们在‘画皮之夜’梦境最后看到的记忆碎片……有相似之处。”她轻声说道,想起了墨先生被皇帝背叛、家族被诛,才怒而殉画的场景。
赵无妄合上手札,看向苏云裳,眼神锐利:“苏小姐,令兄的发现至关重要。但‘暗潮’凶险,墨韵书院情况不明,你确定要卷入其中?”
苏云裳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清亮的眸子里是磐石般的坚定:“兄长生死未卜,我岂能独善其身?苏家虽非武林世家,但在江南乃至京城,也有些人脉和财力。追踪寻迹、打点周旋,或许能帮上诸位。我只求找到兄长,其他一切,但凭诸位做主。”她话语诚恳,同时也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她并非累赘,而是能提供实际助力的盟友。
她的聪慧与决断,让赵无妄高看了一眼。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尤其是在面对“暗潮”这等强敌之时。
“既然如此,苏小姐暂且在此安顿。”赵无妄做出安排,“墨韵书院,我们必须去探一探。但需从长计议,那里很可能已是龙潭虎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月无心忽然开口,她走到放置古画的桌案旁,手指隔着紫绸,虚按在画轴上,闭目感应片刻,随即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有趣……这画对‘墨韵书院’这个名字,似乎……有反应。”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月无心解释道:“很微弱,但确实有。像是……同源之力之间的遥远共鸣。看来,那书院旧址,确实与这画的根源,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这个消息,无疑加重了前往墨韵书院探查的份量。那里不仅可能找到“墨仆”,关乎苏文轩的失踪,更可能直接触及古画的核心秘密!
所有的线索,如同百川归海,最终都指向了那个看似荒废的——墨韵书院。
赵无妄站起身,目光扫过房中众人:身负诅咒与血仇的自己,拥有异瞳、身为画魂转世的沈清弦,神秘莫测、为寻圣物的南疆巫女月无心,沉默忠诚、出身暗潮的护卫萧墨,以及为寻兄长、聪慧果决的江南苏女苏云裳。
这个因古画而被迫凝聚在一起的、成分复杂的临时团体,即将共同奔赴下一个未知的险地。
“准备一下,”赵无妄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入夜,探查墨韵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