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神域内,一片死寂。
瑶曦恋恋不舍地放下饭勺,踮起脚尖,凑到徐浪身边。
仰头望着那个在崩解边缘疯狂闪烁的虚幻老者。
“神庭……崩塌……”
灶君浑浊的眼珠失控地乱转。
无数血腥破碎的画面在他灵魂最深处冲撞撕扯。
“陛下……您这个问题……真是拿刀子在捅老朽的心窝子啊。”
灶君的声音沙哑。
“神庭是怎么没的?老朽……老朽做梦都想知道!”
他痛苦地抱住头。
丝丝缕缕的白烟从他魂体边缘逸散,像是要被这恐怖的回忆彻底蒸发。
“我的记忆……碎得太厉害了。”
“很多事,都隔着一层厚得化不开的血雾,看不清,也想不起。”
“我只记得……”
灶君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刺骨的恐惧。
“那是一场战争。”
“一场……席卷了三界六道,波及了天上地下所有生灵的战争!”
他剧烈地喘息,眼神涣散。
“我们华夏神庭,西方的那些长翅膀的,拿锤子的……还有好多好多叫不上名字的古老东西……全都卷了进去!”
三界神战?
“敌人是谁?”
徐浪逼近一步,声音带着雷霆万钧的重量。
“敌人……”
灶君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的恐惧浓重到扭曲,浮现出一丝茫然。
“是啊……敌人是谁?”
他用虚幻的手掌一下下用力敲打自己的脑袋,魂体波动得愈发狂暴。
“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了!那段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从我魂魄里给挖走了!”
“我只记得……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血!”
“天是红的,地是黑的!”
“昔日金碧辉煌的南天门,碎得跟瓦砾一样!”
“威严肃穆的凌霄宝殿,塌了半边,帝座上……插着一杆断掉的黑幡!”
“老朽……老朽那时候就在御膳房里……想给在前线厮杀的天兵天将们,温一壶热酒……”
灶君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虚幻的身体猛地向内一弓,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
“陛下!”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凄厉。
“老朽想起了一点!不止是外敌!还有……还有……”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那个词重若泰山,死死卡住了他的魂魄。
“还有什么?!”
徐浪厉声断喝,声如惊雷炸响。
“背叛!”
“有我们自己人……在背后捅了刀子!”
这一吼,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神魂本源。
“噗——!”
灶君的魂体,如遭重锤的琉璃,轰然炸裂!
浓郁刺目的白烟伴随着无声的哀嚎,席卷四方,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在烟气中闪灭。
神域规则强行将这团烟气禁锢在原地,却无法阻止它飞速变得稀薄、透明。
【警告!灶君神魂因强行回忆禁忌信息而产生崩碎,恢复度:5.3%→4.1%】
“灶君!”
徐浪眼神一厉,一步踏出。
本源龙气自他掌心喷薄而出。
金光如熔融的神铁,灼热霸道,强行将那些即将逸散的魂光重新灼烧、锻打、焊接在一起!
【检测到宿主主动喂养神灵(灶君),消耗本源龙气2点……】
【灶君受本源龙气滋养,恢复度提升:4.1%→6.1%】
【当前本源龙气:38\/120】
【警告!本源龙气低于安全阈值(50点),宿主持续处于虚弱状态!】
直到系统警告声响起,徐浪才停手。
灶君的身影在这霸道又充满生机的力量下,被重新塑造。
“陛下……恕罪……”
灶君大口喘息,连拱手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无比吃力。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老朽这缕残魂,今天真得交代在这儿。”
徐浪沉默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战争。
外敌。
背叛。
三个词,是三道血色神罚,狠狠劈在他的灵魂之上,烙下一幅天地崩塌诸神泣血的末日画卷。
这不是神话。
这是血淋淋的毁灭史!
必须唤醒更多的神灵!
必须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这个念头,不再只是想法,而是一道他为自己颁布的永恒神谕。
他在脑海中点开神格图谱,除了西王母和灶君的神像点亮,其余众神像,尽数灰暗。
哪吒、孙悟空、二郎神……
那一张张灰暗的神像,活像一张张冰冷的遗照。
“灶君,你先在这休养。”
徐浪的声音恢复了沉稳,那是一种风暴过境后的死寂。
“桃花源是我的神域,绝对安全,对你神魂的恢复有好处。”
听到“休养”二字,本已萎靡不振的灶君,黯淡的眼睛重新泛起一丝微光。
他搓着虚幻的手掌,嘿嘿一笑,露出几分老小孩般的不好意思。
“陛下,神魂恢复不是一朝一夕。只是……您看这神域里,空落落的,连个能开火的灶台都没有。老朽这手艺……怕是要生疏了。”
这老头儿……
哪怕神魂都快碎了,心心念念的还是他的锅碗瓢盆。
徐浪心中那片因神战真相而掀起的滔天血海,被这句朴实的话,照进了一缕滚烫的烟火气。
那刺骨的寒意,竟被这微不足道的温暖,驱散了一丝。
他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松动。
或许,这便是神灵对自己神职最纯粹的执念。
是他们哪怕陨落万古,依旧能被唤醒的根源。
“行,说说你的想法。”
徐浪抬起手,掌心向上。
“在这神域里,只要我做得到。”
“哎!好嘞!”
灶君得了许可,顿时像打了鸡血,前一秒的虚弱和痛苦一扫而空。
他兴致勃勃地环顾这片仅有二十立方米的黑土空间,伸出手指比划起来。
“陛下,无需田地,只要给老朽一个能生火的灶,一口能烹煮的锅就行!”
徐浪目光一凝。
随着他的意念,脚下的黑土自行翻涌,凝聚成一座巴掌大小、却灶门火膛一应俱全的袖珍石灶。一朵橘红色的火焰凭空在灶膛中燃起,轻轻跳动。
灶君看得眼睛发亮,更来劲了。
“还得有个案板,一口大铁锅,一套刀具……”
灶君每说一样,徐浪便以龙气为引,调动神域的本源物质,为他凝聚出相应的微缩器具。一口乌黑的小锅,一套寒光闪闪的袖珍刀具,一块厚实的木质案板,精准地落在袖珍石灶旁。
转瞬间,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神厨操作台”便搭建完成。
看着瞬间进入“神厨”状态,开始规划自己小天地的灶君,徐浪摇了摇头,拉起了一旁始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的瑶曦。
【与瑶曦(亲密度40)牵手,本源龙气恢复速度+10%】
休息一夜,龙气的恢复让他摆脱了虚弱状态,体力已然充盈,但那份源自灵魂的疲惫却挥之不去。
【人皇等级:LV2】
【当前本源龙气:51\/120(持续恢复中…)】
【当前神灵数量:2】
“我们走,该出去了。”
徐浪的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疲惫。
“哦。”
瑶曦乖巧地点头,小手却更用力地攥着徐浪的手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徐浪,你的手……好冰。”
“陛下!”
灶君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声音洪亮,充满了重获新生的喜悦。
“下次得多准备点好食材呀!”
徐浪没有回头,只是反手握紧了瑶曦的手。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在黑暗中亮起一豆火光的微缩厨房。
那是希望。
也是他必须背负的重量。
一步踏出。
眼前的桃花源瞬间剥离、褪色。
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焦糊味的血腥与腐臭,猛地灌入鼻腔。
他们重新回到了悦来酒家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