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间短暂的休息，替补席像高压氧舱般沉闷。
哈登将埃琳娜递来的特制功能饮料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住从身体深处泛起的灼热疲劳。
他能清晰感觉到大腿股四头肌在轻微颤抖——这不是恐惧的颤栗，而是连续三十三场、每晚面对对手倾尽全力的最佳防守资源、场均出战接近38分钟所带来的积累性磨损。
S级的体能储备让他在绝大多数夜晚游刃有余，但锡伯杜的公牛和吉米·巴特勒，将消耗战提升到了另一个维度。
他抬起头，目光替补席。马修斯用冰袋压着抽筋的小腿，阿尔德里奇闭眼调整呼吸，伊戈达拉沉默地系紧鞋带。
汗水浸透每个人的球衣，但让他欣慰的是，每一双看向他的眼睛里，火焰尚未熄灭，只有被逼到绝境后更凝练的专注。
“最后十二分钟，”哈登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穿透了疲惫的空气，“忘记比分，忘记连胜。只记住一件事：把每一个回合，当成这个赛季的最后一个回合来打。”
麦克海尔教练快速布置：“防守！守住禁区，保护篮板！进攻端，詹姆斯吸引，其他人坚决终结！韦斯利，安德烈，我要看到你们命中那些该死的空位投篮！”
第四节开场，联合中心的声浪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压得人耳膜生疼。
公牛队的防守强度非但没有因时间流逝而下降，反而变本加厉。
巴特勒的防守策略再次升级，从“缠斗”变为 “赌博式抢断”。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干扰和贴身，而是开始疯狂预判哈登的每一次传球意图，哪怕冒着失位的风险。
这一招在高压环境下收到了奇效。
第一次，哈登高位与阿尔德里奇挡拆后，面对瞬间形成的夹击，他选择分球给弱侧空切的伊戈达拉。
球刚离手，巴特勒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猛然窜出，长臂一探，将球断下！他一人运球狂奔前场，在哈登全力回追下依然完成单手劈扣！
72：68。
不到一分钟后，几乎如出一辙。
哈登突破分球想找底角的马修斯，巴特勒再次神出鬼没地截断传球路线，抢断得手后助攻跟进的罗斯上篮得分。
74：68！
分差瞬间被拉大到6分！
联合中心沸腾了，风城球迷看到了亲手扼杀传奇的曙光。
“两次致命的抢断！吉米·巴特勒！他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比赛势头！火箭的连胜纪录，正在风城铁壁前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解说激动地喊道。
火箭被迫请求暂停。
麦克海尔面色凝重，立刻做出关键调整：换下体能明显下降、移动迟缓的布鲁克·洛佩兹，换上更具机动性和护筐高度的鲁迪·戈贝尔。
同时，他在战术板上重重敲击：“进攻！所有人！当詹姆斯吸引包夹后，接球、决策、出手，要像训练一样果断！把压力打回去！”
这一调整立竿见影。
暂停回来首个回合，哈登在弧顶持球，戈贝尔上前掩护。
诺阿和巴特勒毫不犹豫地上前夹击。哈登在人缝中将球艰难分出，给到拆开后外弹到侧翼的伊戈达拉手中。
伊戈达拉面前三米无人，他稍作调整，手起刀落。
“唰！”
底角三分命中！74：71。
“安德烈·伊戈达拉！关键三分！火箭止血！”
下一个回合，哈登利用戈贝尔的掩护强突内线，吸引吉布森和诺阿两人收缩协防，他在空中扭身，将球分给悄然空切篮下的p.J.塔克。
塔克接球，迎着补防的巴特勒，强硬起跳，不仅将球打进，还造成了犯规！
“ANd oNE！ p.J. 塔克！强硬的answer ball！”
加罚命中后，比分变成74：74平！
火箭依靠团队的力量，打出了一波7比0的攻势，重新夺回势头，也将比分追平！
比赛彻底进入白热化的拉锯战。
每一次得分都伴随着肌肉的碰撞和意志的咆哮，每一分都像是从坚硬的玄武岩中凿取而来。
比赛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攻防中飞速流逝。
进入最后三分钟，比分犬牙交错，胜负悬于一线。
这是属于巨星的终极舞台。
2分58秒。哈登弧顶持球，阿尔德里奇上提掩护。
诺阿被迫换防。哈登面对移动稍慢的诺阿，连续三次快速的胯下运球调整节奏，诺阿的重心随之摇摆。
突然，哈登向右一个试探步，随即左脚向后撤出一大步，瞬间拉开巨大空间，干拔三分出手！
诺阿的封盖慢了半拍。
“唰！”
篮球空心入网！
85：83，火箭领先。
“ohhhh！詹姆斯·哈登！后撤步三分！关键先生！”
公牛球权。德里克·罗斯，这位风城昔日的mVp，借诺阿一个扎实的掩护摆脱伊戈达拉，在罚球线急停，招牌的不减速跳投，同样命中！
85：85，再次战平！
火箭需要稳住阵脚。哈登在左侧低位再次要球，背身单打巴特勒。
他靠打，转身，后仰跳投——动作依旧流畅，但巴特勒的防守如附骨之疽，S级的弹速和长臂再次干扰到了篮球的旋转。
球砸在篮筐后沿，高高弹起。乔金·诺阿在人群中力压戈贝尔，保护下这个价值连城的防守篮板！
时间还剩下1分02秒。公牛进攻，时间所剩无几。
巴特勒在侧翼单打伊戈达拉，他用强壮的身体一步步碾到罚球线，突然急停，后仰跳投！
伊戈达拉防守已尽全力，但巴特勒今晚的手感热得发烫。
球进！
87：85，公牛反超！
联合中心彻底疯狂！
火箭立刻请求暂停，时间仅剩35秒。
麦克海尔快速布置了一个边线球战术。哈登坐在板凳上，毛巾盖着头，胸腔剧烈起伏，汗水如雨般滴落。
他能感觉到心脏在疯狂擂鼓，四肢百骸都在发出抗议，但精神却如淬火的钢铁般紧绷。
“把球给詹姆斯，然后全部拉开！”麦克海尔最后叮嘱。
暂停回来，联合中心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凝神。
火箭前场边线发球，公牛的防守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疯狂施压。
伊戈达拉的传球险些被巴特勒断下，球在混乱中跌跌撞撞飞到哈登手中，位置却是在距离三分线还有足足两米的Logo附近！
巴特勒瞬间贴身，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计时器无情跳动：10...9...8...
哈登降低重心，连续胯下运球，眼神死死盯着篮筐，也观察着巴特勒的防守重心。
他先是一个向右的强突假动作，巴特勒滑步紧跟。
就在巴特勒重心移动的刹那，哈登一个极其迅捷的背后运球拉回！
巴特勒不愧是顶尖防守者，强行扭回重心，但终究还是被晃开了宝贵的半步空间！
对于哈登而言，半步，足够。
在三分线外一步，在比赛时间即将走完的绝望时刻，在身体积累性疲劳几乎到达顶点时，他凭借S级核心力量强行稳住身形，拔地而起，干拔三分出手！
巴特勒全力扑来，手指几乎要戳到哈登的眼睛。
篮球在空中旋转，划出的弧线仿佛比平时更加漫长，牵动着全世界无数观众的心脏。
刷——！
清脆的刷网声，如同天籁！
88：87！火箭反超！
时间只剩下6.8秒！
“Goooooooooooooooo！！！！！詹姆斯·哈登！！！超远距离三分！！！绝杀？！这是绝杀吗？！不可思议！在体能近乎枯竭的情况下，他投进了可能是职业生涯最重要的一记三分球！传奇！这就是传奇！”解说席彻底陷入疯狂，厄尼·约翰逊的呐喊响彻直播信号。
哈登落地，踉跄一步站稳，回防时与巴特勒擦肩而过。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言语，但眼神中充满了对彼此极致的尊重与认可。这是战士之间的语言。
公牛立刻请求暂停，布置最后一攻。锡伯杜的战术板上只有一个名字：德里克·罗斯。
火箭换上了最强防守阵容：哈登、伊戈达拉、塔克、阿尔德里奇、戈贝尔。目标是：锁死罗斯，保护篮筐。
边线球发出，罗斯接球，借助诺阿和吉布森的双人掩护，如同闪电般杀向内线！
戈贝尔换防到位，高举长臂。
罗斯在高速对抗中使出招牌高抛！球越过戈贝尔指尖……
“哐！”砸在篮筐后沿弹出！
“篮板！”无数人呐喊。
人群中，又是乔金·诺阿！他如同愤怒的犀牛，挤开阿尔德里奇和塔克，在篮球下落的瞬间，用指尖将球点向篮筐！
球在篮筐上颠了一下，两下……在全场几乎凝固的注视中，滚入了网窝！
89：88！
同时，篮板四周的红灯刺眼地亮起！
芝加哥公牛 89：88 休斯顿火箭。
33连胜，也在此刻终结。 他们追平了历史，却未能在今夜超越。但他们的名字，已经与52年前的那支湖人队，并列镌刻在NbA最辉煌的纪录墙上。
更衣室死一般寂静，长达五分钟。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冰袋按压肌肉的嘶嘶声，以及偶尔一声压抑的、不甘的叹息。汗水、疲劳、以及距离神话一步之遥的巨大失落，混合成难以言喻的沉重空气。
哈登是最后一个开口的。他没有站着，而是坐在自己的储物柜前，平静地抬起头，看向围拢过来的、神情落寞的队友们。
“把头都抬起来。”他的声音沙哑，但清晰地在寂静中传开，“看看你左边的人，再看看你右边的人。好好看看。”
队员们依言相互看去，看到的是同样汗湿的头发、疲惫的面容，以及眼中未熄的火星。
“在过去两个多月里，”哈登缓缓说道，“在82场马拉松里，我们共同完成了NbA历史上第二伟大的常规赛连胜。从今晚起，历史书上‘33连胜’的后面，会写下两支球队的名字：1971-72年的洛杉矶湖人，和2014-15年的休斯顿火箭。我们，和传奇并肩了。”
他停顿，让这些话，这份沉重的荣耀，沉入每个人的心底。
“今晚，我们输了。输给了一支伟大的防守球队，在一个伟大的球馆，打了一场伟大的比赛。我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战斗到了加时赛，战斗到有人抽筋，有人几乎跑不动。吉米·巴特勒防得我……”哈登甚至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防得我赛后差点想直接打电话给管理层要求交易我自己。”
几声低沉、疲惫却真实的笑声在更衣室响起，打破了凝重的坚冰。
“现在，”哈登站起来，环视每一张脸，目光如炬，“那个该死的、美妙的、让人喘不过气的33连胜包袱，放下了。从明天，不，从下一秒开始，我们不再是什么33连胜球队。我们的目标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为了那座奥布莱恩杯，为了16场季后赛胜利前进。这才是我们唯一应该在乎的数字。”
更衣室的气氛悄然转变。
阿尔德里奇第一个重重地点头，紧抿的嘴唇放松下来。接着是伊戈达拉，他拍了拍身边塔克的肩膀。然后是戈贝尔、马修斯、克劳福德……一种如释重负却又更加坚定的气息，开始流动。
纪录已成过去，而真正的征途，此刻才卸下所有负担。
赛后发布会成了媒体的风暴眼。第一个问题直奔主题：“詹姆斯，在如此接近创造独占历史纪录的时刻输掉比赛，感受如何？是否感到巨大的遗憾？”
哈登已经平静下来，他对着话筒说：“我们追逐的是一个笼罩了联盟52年的传奇，我们触碰到了它，和它并肩站了一会儿，这本身已经超乎我们赛季初的想象。遗憾？当然有。但更多的是尊重，对对手的尊重，对我们自己这段旅程的尊重。现在，我们可以卸下一切，专注于我们最初也是最终的目标了。”
“今晚之后，你是否认为自己已经锁定了本赛季的mVp？”
哈登摇了摇头：“如果mVp奖项只是颁给个人数据最漂亮的那个，也许吧。但在我看来，mVp应该颁给那个能让他的球队变得‘最好’的人。而在我们的更衣室里，有一整个团队这样的人。拉马库斯的内线支撑，安德烈的防守和组织，布鲁克的掩护和得分……还有每一个在连胜中做出贡献的人。这份荣耀，如果降临，属于我们所有人。”
飞离芝加哥的航班在凌晨起飞。哈登靠着舷窗，看着下方风城的灯火渐渐缩小、模糊，最终被云层吞噬。机舱内大多数队友已然沉沉睡去，鼾声轻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