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这话我当晚辈的倒是有些听糊涂了。”
沈母原以为闺女会一直隐忍下去,没成想人毫无预兆的开了口。
路珍予抬头时精准的对上老嬷子的眼,嘴角挂着不深不浅的笑。
老嬷子当即梗起脖子,人前是一点不藏眼里的轻视,“怎么就糊涂了?”
路珍予轻笑声,“倒是了,命硬这点确实是有不少人说我克亲克友,暂且不反驳。但这‘犯小人’……”
随话音拉长,她狐眸一敛,笑眼换出寒光,“张妈妈是觉得我会破坏他们俩的婚姻,还是我家哥哥品行不端,婚后会受不住诱惑出轨呢?”
路珍予把人看的深,老嬷子僵凝一瞬的脸转而冷哼着撇开。
“我自然是不会说自家姑爷的不是,姑爷的出色放眼京城也是有目共睹的。”
“您要这么说那我就懂了。”
路珍予饶有兴致的点点头,“您这是纯觉得我品行不端,日后绝对会去破坏小曦妹妹的婚姻,是这意思吧?”
她话说的直白,倒让噎住了爱拐弯抹角的老嬷子。
路珍予紧跟着皱了皱眉,抬手摩挲着下巴,煞有其事的思考道:
“可凡事都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奸夫淫妇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吧。”
她重新直视上对方凝来的眼,微微倾过身去,很是无辜的眨眨眼睛,“所以这兜了一圈,里外里还是您打心里觉得我哥哥品行有亏又不守夫德,整日无所事事还道貌岸然,哪怕等到结婚了,背地里也爱干些沾花惹草的勾当,是这样么?”
“这……”老嬷子脸一阵青一阵白。
两只狡黠的黄眼珠左转右转,找不出话来反驳,便又开始卖弄她那套倚老卖老的撒泼。
“沈太太,您看看这事儿闹得,早就听说你们家路小姐伶牙俐齿最能把白的变成黑的,她刚才这话说的摆明是怨我了。”
“你……”
沈母刚准备开口就被老嬷子打断,“但路小姐也别只抓着一点理就不放,那些都是大师说的,我不过就是个中间传话的。”
“再说了,我也是实打实为了小姐和沈少爷好,总想着以防万一。要是觉得我这话让你心里不舒服了,干脆你就骂我几句,我就一有幸喂过小姐几天奶的下人,没上过那么多的学,但心可是真真向着小姐和沈少爷,这两家马上就要结为连理,可别因着你在互相生出嫌隙。”
口口声声说自己嘴笨,最后却是坏话好话都让她说尽。
若路珍予抓着这个话题不放,只会显得她心眼小又得理不饶人。
再看老嬷子那副受尽了委屈的架势,小梦拳头都硬了。
偷摸搁心里骂句,“什么东西,怎么就没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过去呢。”
路珍予浅浅垂下眼,嘴角还敛着意味深长的笑。
“张妈妈可太会说话了,倒是让我这个外来的养女不知该说什么好。”
早就有所不满的沈母心咯噔一下!
当着众人面拉上路珍予的手,“傻孩子,什么外来什么养女,少听外头那些个人放屁。再说,这么多年外面传你们兄妹俩的闲话还少么。”
沈母语气冲,说到这又看向段母,露出难为情,“亲家母您也别介意我这话,真不是拐弯骂谁,实在是人要心脏,看什么都脏。当时传出这些话的人为的不就是抹黑我们沈家!”
一直没开口的段母有模有样的点点头,“是,亲家这话说的没错,我也总跟我们家曦儿和老段说,兄妹不论血缘,感情好证明父母教育的好。”
她视线落向路珍予,整个下午,这还是第一次把人正眼瞧上。
“张妈妈年纪大了,嘴上总是没个把门的,但人不坏,路姑娘别多心。”
两道视线相对,路珍予回以皮笑肉不笑,“是段伯母多心了。”
这段家主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是怕她多心,是觉得她多余。
反倒是段曦儿,别管以前她多恨路珍予,今天在母亲面前真真是百般维护。
路珍予明白,她是怕家人对沈京肆有意见,也怕她不能亲眼见证他们的“幸福”。
话题聊着聊着又到了两人的婚事上。
沈母把从始至终都表现得乖巧懂事的段曦儿拉到身边,疼惜的抱了抱。
“要按我和他爸的想法,是从自家新开发的那几套庄园里,选个风水好的当婚房,但曦儿体贴孝顺,想要跟我们这些长辈一起住。”
沈母继续说,“这座老宅十年前翻得新,但俩孩子婚事将近,我合计了下,干脆把前面那片林子砍了,再盖座新院,这么一来,成全了我们一大家子团团圆圆,也成全他们小两口的二人空间。”
段母满意的点点头,“这么做确实是最妥当的。就是亲家公和小肆也都赞同吧。”
沈母回答,“老沈有什么不赞同的,小肆就更不用说了,他现在把小曦看的比我们还重。”
段曦儿害羞的藏下头,“沈妈妈,您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母拍拍她,又拉过旁边的路珍予,“就问你珍珍姐,阿肆对你是不是一百个看重。”
也不知哪刮来阵风,将那股沉重香腻的古香吹到路珍予鼻腔里。
突然的反胃,她咬牙吞咽喉咙,把胃里上涌的那股酸水压了回去。
“干妈说的是。”
两眼相视,段曦儿咧嘴一笑,看向母亲,“妈妈你听到了吧,真不是我自恋唬你们,阿肆现在对我就是很好。”
尽管对这门婚事有所担心,但只看女儿那一脸甜蜜的笑,段母也心满意足了。
“是,你的阿肆对你最好了。”在无奈的看向沈母,“亲家母你说说,我和她爸都是性子沉的读书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恋爱脑。”
沈母笑答:“那证明你和亲家公感情好,孩子从小耳濡目染,长大自然向往。”
原先微微僵凝的气氛几句话功夫散去。
赶在大家说的开心时,下人从外面走回来,步履显出匆忙。
“夫人,少爷他……”
众人朝来人齐齐看去,沈母问:“怎么了?是小肆回来了?”
下人点点头,欲言又止了“少爷”好几遍,终于是说出:
“少爷一回来就直奔小楼那边,不但把李医生给开了,还……还罚了上午烫伤曦儿小姐的佣人。”
段曦儿直起身子,“为什么,他说什么了么?”
眼看着下人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沈母却笑了,隔着个路珍予去拍拍她的手。
再看向段母,“真是让亲家母见笑了,我们家小肆一向性子急。”
不等段母说话,别墅外面传来,“我性子急还是你这当家主母太好脾气,搞群没用的废物养着,沈家什么时候变成养老院了。”
说话间沈京肆现了身,西装外套被他拎在肩上,另只手揣兜。
工作了一天,身上染了几分疲态,脸色挺臭的,顺捎带了股外头的冷气回来。
守着外人在,沈母收敛着语气,“你这孩子说些什么呢,见了长辈还不打招呼。”
沈京肆带着懒劲儿的一屁股摔坐回沙发上,朝对面的段母挽那么下唇,“公司忙,回来的晚点,您老别介意。”
见到了准女婿,妇人刚才那副傲慢清高的做派转眼化为和蔼,脸上带出盈盈的笑。
“知道你每天操持那么大个产业忙,你妈说要把你叫回来,我就给拦下了。”
段曦儿起身走过去,挨着他的沙发边坐,两手搭上衬衫下梆硬的肩头,贴心的按起摩来。
“下人刚才说你把李医生给开了?”
沈京肆交叠起长腿,耷着眼皮漫不经心的挽衣袖,“我天天起早贪黑上班,不是为了养些眼神不济腿脚不利落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