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将马匹拴在三条街外的巷口，如同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陈镇的院落死寂得反常，连该有的值守亲兵都不见踪影。他嗅到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心猛地一沉。
书房门锁有新鲜撬痕。秦羽闪身入内，目光迅速扫过——书案上摊开的兵书，镇纸压着的信笺一角微皱，砚台偏离了原本的印迹。有人刚来过，而且走得匆忙。
他没有浪费时间，径直走向北墙那幅《雪夜巡边图》。指尖抚过画面，在哨塔檐角的积雪处停下——那里的墨色略深，绢面下似有硬物。轻轻一按。
墙内传来机括轻响。画轴旁三尺处，一块墙板无声滑开，露出尺许见方的暗格。格内空空如也。
秦羽瞳孔骤缩。来迟了？
他伸手探入暗格四壁叩击。当指尖触到左侧内壁时，敲击声略显空洞。用力一推，内壁竟翻转开来，露出第二层隐藏空间——一枚青铜钥匙和一卷用褐色油纸紧裹的薄物，正静静躺在里面。
原来暗格之中另有乾坤。设计者心思缜密至此。
青铜钥匙入手沉甸甸，柄端阳刻“丙七”古篆。展开油纸包，内里是一张近乎透明的薄皮，触感冰凉柔韧。借窗外微光，可见其上用银粉勾勒出令人目眩的复杂图谱，核心处标着两个字：龙睛。
旁注蝇头小楷：“帝陵玄宫第九重锁钥，枢机所在。启之可控断龙石，掌地脉通塞。慎之！”
秦羽呼吸一滞。能掌控帝陵终极机关的秘密，竟藏在东宫侍卫统领的书房里。陈镇背后牵扯的，恐怕不止地火宗那么简单。
他将钥匙与薄皮贴身藏好，刚合上暗格，院外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落地声——有人翻墙而入，不止一个。
秦羽闪身躲进书橱与墙壁间的阴影，屏住呼吸。
后窗被推开，两道黑影相继滑入。他们目标明确，直扑那幅画。按下机括，看到空荡荡的暗格第一层，两人明显一愣。
“被人抢先了？”一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南地口音。
“搜！”另一人果断下令。
两人在书房内快速翻找，动作专业利落。就在他们逼近书橱时，院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和火把光亮。
“奉王统领令，彻查陈镇居所！把院子围起来！”
书房内的黑影对视一眼，毫不恋战，原路翻窗而退。秦羽趁着院中人声嘈杂，从另一侧小窗无声滑出，落地后紧贴墙根，借着夜色掩护向外潜行。
刚穿过两重院落，前方巷口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披着深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但走路的姿态、侧脸的轮廓——
秦峰？
秦羽脚步一顿。秦峰此刻应该正在被通缉逃亡，怎会出现在皇城深处？还如此从容？
斗篷人似有所觉，微微侧头。秦羽立即缩回阴影。待他再探头时，巷口已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卷起几片落叶。
怀中那两样物件突然变得滚烫。丙七之钥、龙睛图、清漪殿的甲三之钥、陈镇的秘密、地火宗的阴谋、秦峰的现身……碎片在脑中翻涌，却拼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站在某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而漩涡的中心，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暗。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
秦羽最后望了一眼陈镇院落的方向，那里火把晃动，人影绰绰。他转身没入更深的夜色，衣角掠过青砖时，带走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尘灰。
就在他离开后半柱香时间，一个穿着普通太监服饰的人悄然出现在巷尾，目光扫过秦羽方才藏身之处，又望向秦峰消失的方向。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细竹管，对着夜空轻轻一吹。
没有声音。但片刻后，一只灰隼从天而降，落在他肩上。他将一张字条塞入隼爪上的铜环，振臂放飞。
灰隼掠向皇城西北角，那里是连绵的宫殿群中最寂静的区域。其中一座不起眼的偏殿内，灯烛彻夜未熄。
窗纸上，映着两个对坐的人影。其中一人的手指，正轻轻敲击着案几上那份刚刚送达的密报。
敲击声规律而缓慢，在寂静的深夜里，像某种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