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月光泼洒在墙根下,那团被枯叶裹着的物件静卧着,像一枚沉默的问号,骤然攥紧了秦羽的心神。他刚从祠堂外的惊魂窥探中脱身,黑影缠斗的画面仍在脑海里盘旋,身心俱疲之际撞见这突兀之物,一时竟有些失神。
是青衫客?既知他今夜外出,特意送来新的课业或补给?还是那位沉寂许久的“笔友”,终于再递信号?抑或是……某个藏在暗处的第四方,甚至就是祠堂黑影的同党,布下的新陷阱?
疲惫与警惕在胸腔里激烈冲撞。他倚着门板按兵不动,目光如细密的探针,反复扫过那包裹及周遭地面——没有多余脚印,没有异常痕迹,它竟和往常一样,凭空出现在那里。
终究,对信息与资源的渴求压过了未知的恐惧。秦羽深吸一口气,身形如蓄势的猎豹骤然窜出,指尖刚触到包裹便闪电般退回门后阴影,全程静得只剩风擦过衣角的微响。
厢房角落,破窗漏进的月光勉强照亮掌心的包裹。解开枯叶,内里物件简单却实在:一块掺着肉干的厚实干粮,一小葫芦清水,还有一卷崭新的麻纸图纸。
他急不可耐地展开图纸,上面的图示早已脱离潜行、隐匿的范畴,转而标注着人体几处要害,旁侧是短匕刺击、格挡的动作分解,线条凌厉,虽无一字注解,却透着刺骨的实战寒意,让他心跳骤然加速。
青衫客的训练,终究从“藏”升级到了“战”。是察觉了日渐逼近的威胁?是因他昨夜在土地庙外的无力?还是洞悉了府中愈发汹涌的诡谲暗流?
秦羽没有当即练习,小心收妥图纸后,指尖抚上那块深蓝描金的瓷片。祠堂外的经历,让他对瓷片来历的探究欲愈发炽烈——黑影腰间的玉佩虽只瞥见轮廓,却绝非凡品。这瓷片、那玉佩,还有祠堂里可能失窃的卷轴……它们之间,是否藏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将瓷片举到月光下,竭力在脑海中比对过往见过的纹饰:福伯生前提过的家族纹章、偶尔听闻的宫廷规制……零碎信息如散珠落地,始终无法串联成线。
接下来两日,秦羽的生活被两件事填满:吃透青衫客的战斗图示,以及反复推敲瓷片与祠堂事件的关联。
院中无人的角落,他对着稻草与旧衣捆扎的靶子,一遍遍重复刺击与格挡。起初动作笨拙,发力滞涩,短匕在手中重若千斤,可他毫不停歇,汗水浸透额发与旧衫,只为摸透图示里的发力点与角度。
与此同时,他将瓷片纹样细细描摹在糙纸上,不肯放过半点细节。甚至冒险抓住送饭婆子留步的间隙,故意踢动石子引她注意,指着身上那件福伯改的旧蓝袄,装出懵懂模样发问:“嬷嬷,这颜色好看吗?像不像宫里贵人用的?”
婆子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这沉默小公子会搭话,扫了眼粗布袄子撇撇嘴:“小公子说笑了,这粗料子哪能比上宫里的云锦?贵人用的蓝叫‘雨过天青’,金贵着呢!”她似觉失言,匆匆撂下话便走。
雨过天青!深蓝描金!秦羽心头巨震——这瓷片,莫非真与宫廷有关?
这猜测让他浑身泛起寒意。若瓷片源自宫廷,那当初闯入偏院、留下此物的人,背景便恐怖得难以想象。是宫中太监?侍卫?还是权贵麾下的爪牙?他们追查青衫客的目的是什么?而青衫客那句“变得有用,让皇宫至尊正视”,是否也与此勾连?
线索渐渐交织,指向一个他从未触及的高层漩涡。
秦羽将描摹纹样的糙纸,与画着祠堂黑影、玉佩轮廓的纸片摆在一起,目光凝重。碎片越积越多,可真相的全貌,仍藏在浓得化不开的迷雾里。
他收妥纸片,再度握紧短匕走向靶子。这一次,眼底的迷茫尽散,只剩几分狠厉与坚定。他清楚,无论前方是迷雾还是险途,唯有手中刃与不断变强的自己,才是可靠的倚仗。
低喝一声,短匕划破空气,带着细微的风声,精准锁向稻草人胸口的要害标注。
就在匕尖即将触到目标的刹那,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混着女子压抑的哭泣,突然由远及近朝偏院而来。这声响打破了偏院常年的死寂,透着几分不祥。
秦羽动作陡然定格,迅速收匕入鞘,闪身贴在门后,眯眼警惕地望向院口。
“砰”的一声,院门被狠狠撞开。一个穿二等丫鬟服饰的少女踉跄闯入,鬓发散乱,脸上泪痕未干,惊惶之色溢于言表。她刚进院子便“扑通”跪地,朝着厢房方向连连磕头,哭腔嘶哑:“羽公子!求求您救救奴婢弟弟!他被周管家的人抓走了,说……说他偷了蕙兰院的东西!可他是冤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