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陵外,旌旗肃杀。
太子赵睿主祭,百官列队。秦羽率二十死士护驾侧,目光扫过人群——李甫称病未至,李琰率北营兵守外围,莫七领影卫巡祭台。
仪式冗长。秦羽按剑静立,胸前指冥石渐凉。他抬眼望玄宫入口,巨门紧闭,石兽狰狞。
礼成,太子入偏殿休憩。秦羽随行,过莫七身侧时,对方低语:“秦大人,影卫已布玄宫外围,待命。”
秦羽颔首,袖中短刃贴腕。
偏殿内,赵睿屏退左右:“申时入玄宫,禁军守外,你带人进。切记,若事不可为,保命为上。”
“臣遵命。”
离申时还有两个时辰。秦羽命死士分批潜入陵区,自领五人先探玄宫外围。
玄宫依山而建,神道尽头是九重汉白玉阶。秦羽按冯匠人所绘,绕至西配殿。殿门虚掩,内有焚香余味。
入殿,西壁列九兽首。秦羽按“左三右五”,按下第三兽首左眼。
石壁无声滑开,露出幽深密道。冷风涌出,夹带霉味与……血腥气。
秦羽警醒,示意戒备。五人鱼贯入,密道窄仅容身,壁有零星火把残座。行十余丈,地面现拖拽血迹,未干。
“有新伤者过此。”一死士低声道。
前路渐宽,至岔口。左通主道,右折向深处。秦羽取指冥石,触手微温——承天鉴在右向。
“分两队,你们左路佯攻,我右路。”秦羽令。
“大人,太险。”
“必须速至龙睛室。”秦羽不容置疑,“若半时辰后无我信号,即撤,护太子离陵。”
死士领命。
秦羽独入右道。石壁渐湿,滴水声清晰。行约二十丈,前方隐现微光,有人声。
他贴壁窥视——石室开阔,顶悬夜明珠。正中石台置铜匣,刻龙纹,即承天鉴。台周立十余人:秦峰、莫七、三名地火宗黑袍人,余者皆劲装杀手。
“时辰将至,太子入玄宫便动手。”秦峰抚匣,“父王,你护那杂种多年,今日终将见证,谁才配承秦家!”
莫七冷面:“主上有令,承天鉴现世后,太子‘意外’薨于玄宫。你等控鉴指秦羽为凶,我作证,大局定。”
“李甫那边?”
“他率百官候陵外,得信号即拥立二皇子。”莫七道,“二皇子母族弱,易操控。”
秦羽心沉。二皇子赵泽,年方十五,懦弱少言。若登基,李甫可专权。
忽闻脚步声急。一黑衣人奔入:“报!西配殿密道现敌,约五人,已剿灭!”
秦羽握拳——他的死士!
“秦羽呢?”秦峰喝问。
“未……未见。”
“废物!”秦峰怒,“搜!他必在附近!”
众散搜。秦羽缩身暗处,思对策。敌众我寡,硬拼无胜算。须智取。
他摸怀中太后锦囊,犹豫片刻,轻启——内有一枚赤玉令牌,刻“如朕亲临”,另附小笺:“持此令可调陵卫。青鸾即莫七妻,苏氏婉容,现困于李府。救之,或可反间。”
莫七之妻?
秦羽猛忆:莫七确娶苏氏女,传闻恩爱。若妻为质,莫七或被迫从贼。
时机紧。他退至岔口,取响箭发信号——原定接应周平之号。
不多时,密道深处传来细响。周平率十人潜至:“大人!”
“外面如何?”
“李琰兵围陵,禁军对峙。太子尚安全。”
秦羽递赤玉令:“速持此令调陵卫,围玄宫,擒李琰。另分几人去李府救苏婉容,要活口。”
周平领命去。
秦羽返石室,敌仍搜查。他悄然绕至石台后,见承天鉴匣未锁。轻启一缝,内里漆黑圆石,隐泛幽光,触之指冥石骤烫——凶物无疑。
“秦羽,出来吧。”秦峰声忽响,“知你在。若不出,我便毁了这鉴,大家皆输。”
秦羽现身:“我在此。”
众围上。秦峰笑:“终于等到今日。弟弟,你若跪求,我可留你全尸。”
“母亲当年死因,你可知?”秦羽忽然问。
秦峰笑容僵。
“太后查得,母亲被毒杀。凶手是谁,你清楚。”
“胡言!”秦峰色厉,“她是病逝!”
“是么?”秦羽盯莫七,“莫统领,你效忠李甫,可知他亦为他人棋子?你那被囚于李府的妻子,可曾想过?”
莫七浑身剧震:“你说什么?”
“苏婉容未死,被困李府地牢。”秦羽道,“李甫以她要挟,命你助逆。但若她获救呢?”
莫七握刀手颤。
“莫七,休听他挑拨!”秦峰喝,“主上大业将成,你妻事后必释!”
“事后?”莫七惨笑,“事成之日,正是灭口之时。李甫行事,我比你清楚。”
地火宗黑袍人见状不妙,悄然围向石台。
秦羽忽动,扑向承天鉴匣。秦峰挥刀拦,两人战作一团。莫七原地未动,神色挣扎。
秦羽武艺高秦峰,但双拳难敌四手。黑袍人加入围攻,险象环生。背中一掌,吐血踉跄。
“秦羽,你输了。”秦峰刀指其喉。
此时,密道轰然巨响,石门破!周平率陵卫涌入,甲胄铿锵。
“陵卫在此,叛逆受死!”
混战爆发。秦羽趁机滚至石台后,抱承天鉴匣。
“放下!”秦峰目赤,冲来。
秦羽启匣取鉴——黑石入手冰寒刺骨,脑中骤现幻象:血海尸山,龙椅倾倒,无数人跪拜又惨死……他猛咬舌,剧痛醒神。
鉴不可留世。
他举鉴欲砸,秦峰疯扑:“不!”
忽有女声凄唤:“夫君!”
莫七猛回头,见周平扶一苍白女子入——苏婉容。
“婉容!”莫七冲去。
秦峰趁秦羽分神,一刀劈向其腕。秦羽闪避,鉴脱手飞向半空。
所有人目随鉴去。
黑袍人跃起夺鉴。莫七忽挥刀,斩其臂!黑袍人惨嚎坠地。
“莫七,你叛主!”秦峰惊怒。
“我从未忠尔等。”莫七护妻前,刀指秦峰,“李甫囚我妻三载,今日方知。秦大人,谢你救婉容。”
局势逆转。
秦峰眼红,吹哨尖啸。玄宫深处传来隆隆声——地火宗埋伏的炸药?
“同归于尽吧!”秦峰狂笑。
秦羽抢回承天鉴,触石台龙纹——冯匠人言,此台可碎鉴。
他全力砸鉴于台。
“不要!”秦峰扑来。
鉴触台瞬,黑光爆闪,龙纹绽金芒。整座玄宫震颤,石顶裂尘落。
承天鉴未碎,反被激发!
黑石浮空旋,投光影于壁:一幅皇城图,标红点于慈宁宫,旁现字——“真诏在此”。
众人呆视。
“这才是承天鉴真用……”秦羽恍然,“它不指天命,只藏真诏所在。”
秦峰癫狂:“真诏!得之可得天下!慈宁宫,太后……老东西藏诏!”
他转身欲逃,莫七刀拦:“哪里去?”
“滚开!”秦峰拼死搏杀。
混战中,承天鉴忽裂,黑光敛,坠地碎成数块。
石室静。
秦峰被莫七刀贯胸,瞪目倒地,血漫石台。死前喃喃:“不该……如此……”
秦羽拾鉴残片,触手成灰。
莫七跪地:“秦大人,莫七罪该万死。求保婉容安全,我愿伏法。”
“你助平叛,功过相抵。”秦羽扶起,“但需戴罪立功——李甫未擒,二皇子身边必有他耳目。”
“我知一人。”苏婉容虚弱道,“李甫在我牢邻关一人,称‘先生’,日夜写书。我听送饭人言,那是二皇子师,柳文轩。”
二皇子师!若此人乃李甫心腹,可左右皇子。
此时陵卫报:“大人,李琰兵退,但李甫与二皇子已离京,往北去!”
北,即北狄方向。
秦羽心沉。最坏情况:李甫挟皇子投敌,借外兵谋反。
“追!”他令,“周平率陵卫追截。莫七,你护太子回宫,守稳皇城。”
“大人您?”
“我需速回京面太后。”秦羽视慈宁宫方向,“真诏未得,太后危。”
离玄宫,外已黄昏。残阳如血,映陵道尸横。
秦羽上马驰骋,怀中承天鉴残灰尚温。
这一局未终,反掀更大波澜。
真诏何在?太后安危?北境危局?
他扬鞭,踏暮色归京。
身后帝陵,玄宫门缓缓闭,吞没所有秘密与血。
而前方,皇城灯火初上,暗涌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