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力又耗尽了,困!!我要快点……长大……】
小朝安最后的心声如同余音绕梁,在四个大人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她累极了,小脑袋一歪,彻底睡熟了过去,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剧透”,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梦呓。
然而,在皇家庄园的外间,气氛却已凝固到了冰点。
死寂。
如同“黑风峡”伏击前夜那般,令人窒息的死寂。
镇国公沈凛、国公夫人苏婉、瑞王妃陆文卓,三个人,三双眼睛,都用一种混杂着震惊、骇然、以及无尽怜悯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个还傻傻站在原地、尚在消化这惊天信息的男人——
瑞王,萧澈。
萧澈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嫡……嫡长子?”
他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贞妃……杨家……”
“谎报‘死胎’……偷走了……扔给了……宫女……”
他每重复一个词,脸色便更白一分。那双总是含情脉脉、带着几分与世无争的桃花眼,此刻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不是那个不受宠的宫女之子。 他不是那个被父皇忽视、被兄弟嘲笑的“废物”。 他…… 他是皇后卫昭仪的亲生儿子! 他是开元帝的……嫡长子!
“阿澈!”
陆文卓第一个从这地狱般的真相中惊醒过来,她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丈夫冰冷的手,“阿澈!你冷静点!”
她的触碰,仿佛成了压垮萧澈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冷静?”
萧澈猛地甩开了她的手,他像是疯了一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背狠狠地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仰起头,发出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荒诞、痛苦和被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滔天恨意!
“原来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笑着笑着,眼泪却夺眶而出。
他这个被京城嘲笑了二十年的“废物王爷”,他那“宫女之子”的卑微出身,他从小到大所承受的所有白眼、忽视和自卑……
原来,全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是贞妃!是杨家! 是他们,偷走了他的人生!
“阿澈!”陆文卓看着丈夫几近崩溃的模样,心如刀割,她不顾一切地再次冲上去,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了他颤抖的身体,“阿澈!你看着我!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朝安!”
“殿下!”
就在这时,一声沉稳如山的暴喝,打断了萧澈的崩溃。
镇国公沈凛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此刻虎目赤红,他没有像苏婉那样哭泣,也没有像陆文卓那样安抚。
他只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铁掌,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萧澈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 沈凛不是真的怒他崩溃,而是怕他沉溺痛苦、自暴自弃,只能用最狠的方式,逼他找回血性!
陆文卓和苏婉都惊呆了。
萧澈也被打懵了,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才认亲的岳父。
“清醒了吗?!”
沈凛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萧澈的鼻子,声音沙哑,却字字如铁:
“哭什么!笑什么!”
“老夫的女儿,大盛朝的瑞王妃,她的丈夫,难道就是你这副只会哭天抢地的窝囊样子吗?!”
“你是宫女之子也好,你是嫡长子也罢!”沈凛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你首先,是陛下的儿子!是文卓的丈夫!是朝安的父亲!”
“贞妃和杨家欠你的,欠皇后的,欠陛下的!”沈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逼视着他的眼睛,“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怨天尤人,而是给老夫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去把那些畜生……亲手撕碎!!”
“你!听明白了吗?!”
沈凛的咆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萧澈的心上。
他眼中的混沌和崩溃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清明。
是啊。 他不是在做梦。 他不是在怨天尤人。 他是在……复仇!
“父亲……”萧澈缓缓站直了身体,他擦去脸上的泪水,那双红肿的桃花眼中,再无半分“废物”的温吞,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嫡长子”的寒意。
“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看向同样满脸泪痕的陆文卓和苏婉,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文卓,娘,对不起,我……我失态了。”
“阿澈……”
“父亲说得对。”萧澈打断了妻子的话,“此事,比‘假千金’一案,比任何时刻都凶险万倍。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这桩“惊天秘案”的破局之法。
镇国公沈凛见他终于恢复了理智,这才松开了手,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待苏婉和陆文卓将内室的帐帘放下,确认小朝安彻底睡熟后,四人重新在外间坐下。
“殿下,”沈凛的声音压得极低,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朝安的心声,只有我们四个听到了。这……还不是能摆在台面上的‘证据’!”
“你若现在冲进皇宫,告诉陛下这个‘真相’,”沈凛一字一句,“您觉得,陛下会信吗?”
“他会的。”
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打断了镇国公的疑虑。 不是萧澈,而是陆文卓。
“父亲,”陆文卓深吸一口气,她看了一眼身旁同样冷静下来的丈夫萧澈,“您和母亲刚回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么?”这一次,轮到沈凛和苏婉震惊了。
“关于朝安的心声……”萧澈接过了话头,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庆幸,“早在我们刚住进长乐宫,我母后前来探望时,便已因听到了朝安对九弟‘结局不好’的心声了,私下与我们说过还商量了对策,因此那个时候我们就知道她能听到。”
“这……这我们知道……”苏婉急切道,“可陛下他……”
“父皇,也知道。”
陆文卓投下了一个更重的炸弹。
“皇后是在‘北境杀局’之前,我进宫找皇后商量对策,她才向我们坦白的。”陆文卓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当时我们听到了朝安对您二位‘甜瓜宴’的心声,情急之下,我们只能去坤宁殿向母后求助。正是那时,母后才向我们坦白了她早已确认的秘密——父皇他……从朝安出生的第一天起,从那句‘炮灰反派’,再到杨家栽赃’,……他什么都听到了。”
“什么?!”
饶是镇国公沈凛久经沙场,此刻也骇得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苏婉更是吓得捂住了嘴:“天啊……那……那陛下他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太子和杨家在演戏?!还……还看着我们……”
“没错。”萧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寒意,“父皇他……一直在等。他在等一个足以昭告天下、不容辩驳的‘铁证’!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在不引起朝局动荡的前提下,将杨家和太子连根拔起的铁证!”
“原来如此……”沈凛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缓缓坐了回去,“原来,我们所有人……都曾是陛下的棋子。”
“不。”陆文卓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棋子。我们是父皇……也是我们自己,递出的刀。”
她看向萧澈:“所以阿澈,父亲,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说服’陛下。而是去‘递交’——递交那份能让他对二十年前这桩惊天秘案‘收网’的……最后证据!”
“这才是最凶险的!”沈凛也彻底明白了过来,“他在等一个足以昭告天下、不容辩驳的‘铁证’—— 既要给萧澈正名,又要避免‘仅凭心声定罪’引发世家恐慌,更要一次性拔掉杨家和太子,不留下任何朝局动荡的隐患!”
“那……那该怎么办?”萧澈的拳头死死攥紧。
“查!”沈凛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二十年前的旧案,杨家和贞妃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二十年后,会有一个奶娃,把他们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
“他们现在,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
“殿下,”沈凛看向萧澈,“您必须继续扮演您‘废物王爷’和‘圣薯督办’的角色,稳住陛下。”
“老夫,”他冷笑一声,“会借着‘玄鸟专案’追查叛党为由,在京中……好好地‘逛一逛’!”
“文卓,”萧澈猛地回头,隔着帐帘。
“阿澈,”陆文卓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平静而冰冷,“我明白。”
“我会让灵鹊,即刻启动所有暗桩,彻查——”
“ 二十年前坤宁殿‘难产’前后,所有经手的太医、稳婆、宫女,重点追查当年被杨家收买的御医院院判!以及内务府所有相关采买记录!”
“以及……”陆文卓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丝哽咽,“以及当年抚养您的那位‘宫女’,她真正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