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郊皇家庄园。
今日的庄园,与半个月前的冷清截然不同。
庄园四周,金甲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新开垦出的那片土地围得水泄不通。天子仪仗的明黄旗帜迎风招展,气氛肃杀庄严。
京城内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尽数到场。以大将军杨威和御史大夫杨林为首的世家官员们,个个面色凝重地站在指定区域。
而“偷听者联盟”的成员们——皇后卫昭仪、国公夫人苏婉,则陪着陆文卓,抱着小朝安,站在最靠近御驾的马车旁。
田埂另一侧,无数被士兵拦在外围的百姓们,也都伸长了脖子,对着这片传说中的“妖薯”之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妖薯’?听说谁碰了谁倒霉啊……”
“嘘!不要命了!没看陛下都来了吗!” “可陛下万一也被那‘妖物’冲撞了可怎么办……”
就在这议论声中,吉时已到。
“陛下驾到——!”
开元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走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而是让李忠公公,亲手捧上了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放着的正是那颗其貌不扬的土豆。
“诸位爱卿,诸位百姓!”
开元帝的声音沉稳如山,传遍了整个庄园。
“朕手中此物,名为‘土豆’!乃瑞王妃陆文卓于海外得来,献于朝廷。此物不挑土地,耐寒耐旱,亩产十倍于粟米!”
“前些时日,有小人妖言惑众,称此物为‘妖薯’,欲断我大盛国本!”
他猛地举起那颗土豆,声如洪钟:“今日,朕便要在此亲耕,为万民种下这第一颗‘圣薯’!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此物,究竟是‘妖’,还是‘圣’!是上天赐予我大盛百姓的无上恩典!”
【哇哦!皇爷爷威武!这演讲,这气势,简直是‘带货’直播的“天花板”啊!‘圣薯’这个名字,可比‘土豆’霸气多了!】
开元帝听到这句心声,心中豪情万丈。他走下高台,接过一旁早已备好的、系着黄绸的崭新木犁。
“开犁——!”
就在开元帝手握犁把,准备迈出这历史性的第一步时——
“妖物——!妖物惑主啊——!天降灾祸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猛地从围观的百姓中传来!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状若疯魔的“疯子”,不知何时竟冲破了外围士兵的防线!
“保护陛下!”
金甲卫瞬间色变,立刻结阵护在开元帝身前!
瑞王萧澈也是脸色一白,他虽无武艺,却还是本能地张开双臂,死死挡在了开元帝和不远处的妻女身前!
然而,那个“疯子”根本没有冲向开元帝,他的目标竟是那片刚开垦的土地!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田埂上,用头抢地,疯狂地刨着地上的泥土,声音凄厉,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是妖薯!是它吸干了地气!老天爷要降下惩罚了!不能种啊!谁种谁死!天下大旱,颗粒无收啊!”
“砰!”
金甲卫统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刀已出鞘,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此妖言惑众!”
百姓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妖薯招来天谴”的恐惧瞬间在人群中蔓
延开来!
大将军杨威和御史大夫杨林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就在这时,杨林猛地走出队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请三思啊!”
这位御史大夫“义正言辞”,声泪俱下:“陛下!此乃天降不祥之兆啊!百姓惶恐,连疯人都已知晓天意!此物来历不明,恐真的是‘妖薯’,会为我大盛招来灾祸!”
他重重叩首,声震全场:“臣恳请陛下顺应天意,即刻焚毁此‘妖薯’,停止亲耕,以安民心,以慰上苍啊!”
“臣等附议!请陛下焚毁妖薯,以安天命!”
杨家一系的世家官员们,立刻“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这一下,开元帝被彻底架在了火上烤。
他若继续,就是“不敬上天”的“昏君”;他若停止,就等于当众承认了“圣薯”是“妖薯”,杨家的流言将大获全胜!
好!好一个歹毒的“政治栽臧”!
开元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杨林,杀机毕现!
就在这满朝文武都噤若寒蝉、百姓们惊恐万状的时刻,一道不满的、带着“吃瓜”性质的心声,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哎呀,好吵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看皇爷爷种田了!】
【咦?这个‘疯子’演得好假啊!】
【那个‘疯子’刚才冲过来的时候,喊的是‘妖物惑主’,可他眼睛看的根本不是皇爷爷,也不是皇爷爷手里的土豆……他一直在偷偷地瞄那个跪在地上、哭得最大声的老头!】
【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个‘疯子’……我见过他!】
【就是那天在宫门口,大将军杨威下马车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亲兵!那亲兵下巴上有一道小小的刀疤!没错!就是他!】
这道石破天惊的心声,让在场所有“偷听者”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开元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皇后卫昭仪和国公夫人苏婉倒吸一口凉气!
瑞王妃陆文卓和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瑞王萧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然。
而站在官员前列的大将军杨威,在看到皇上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时,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开元帝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威严的龙目,隔着人群,冷冷地落在了杨威的脸上。
他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杨林,反而对着那个被按在地上的“疯子”,露出了一个极其“和蔼”的微笑:
“抬起头来。”
那“疯子”浑身一颤,不敢抬头。
“朕让你抬起头来!”开元帝厉声喝道。
金甲卫粗暴地拽起那“疯子”的头发,让他露出了那张惊恐的脸——以及下巴上那道清晰的刀疤!
开元帝笑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杨爱卿。”
大将军杨威浑身一僵,硬着头皮出列:“臣……臣在。”
“朕看你这个亲兵,倒是忠心得很呐。”
开元帝此话一出,大将军杨威瞬间面如死灰,但他还是强撑着跪在地上,嘶声狡辩:“陛下!臣冤枉!此乃栽赃!此人绝非臣的亲兵!”
“哦?”开元帝正要发作。
就在这时,刚才一脚踹翻“疯子”的金甲卫统领,猛地出列,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启禀陛下!臣认得此人!”
那统领指着地上的“疯子”,朗声道:“此人确是大将军杨威的亲兵之一!臣曾在宫门当值数年,多次亲眼见过此人佩刀跟随杨将军出入宫禁!他下巴上的刀疤,绝不会错!”
这一下,人证确凿!
开元帝脸上的笑容更冷了:“杨爱卿,你听到了?朕的金甲卫统领亲眼作证,你还敢狡辩?!”
杨威瘫软在地,汗如雨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御史大夫杨林也僵在了那里,脸上的“悲愤”瞬间变成了煞白!
全场死寂!
开元帝冷哼一声,看也不看瘫软的杨威,他转过身,正要重新拿起那副木犁,继续这场被打断的典礼。
“父皇,请慢!”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沉稳的女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瑞王妃陆文卓抱着护国郡主,款款走了出来。
“父皇,”陆文卓屈膝行礼,神色从容,“今日既是‘圣薯’开耕的大喜之日,‘神物’自当配‘利器’。”
她微微侧身,瑞王萧澈立刻会意,指挥着下人,抬上了一个造型奇特的农具。那农具通体由精铁打造,犁壁闪烁着寒光,造型流畅,与一旁那笨重的木犁形成了鲜明对比。
【哇!这铁犁亮晶晶的,比木犁好看多啦!耕起地来好快,皇爷爷好厉害~】
“这是……”开元帝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回父皇,”陆文卓朗声道,“此物名为‘曲辕犁’,乃臣媳在翻阅古籍时,偶得其法,命人以精铁改良而成。”
“此犁,一人一牛便可轻松耕作,其效率,十倍于木犁!今日,臣媳特将此‘铁犁’献给父皇,愿我大盛,以此神犁,耕耘圣薯,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嘿嘿!娘亲终于把她的‘王炸’之一拿出来啦!木犁算什么,我娘这个才是真正的黑科技!皇爷爷这下要乐开花了吧!】
【有了圣薯,又有了神犁,看杨家那些坏蛋还怎么蹦跶!】
开元帝听着孙女的心声,再看着眼前这架闪烁着寒光的铁犁,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先是被杨家气得杀机毕现,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神犁”惊喜得心花怒放!
“好!好!好!”
开元帝连说三个“好”字,他走上前,亲自抚摸着那冰冷的铁犁,感受着那精妙的结构,龙心大悦!
“十倍于木犁!瑞王妃,你当真是大盛的福星啊!瑞王妃,你又立下大功了!”
他猛地一甩龙袖,丢掉了那把笨重的木犁,豪情万丈地扶住了新的“曲辕犁”。
“来人!上耕牛!”
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元帝亲自扶着这架铁犁。那铁犁入土深浅均匀,拉动时毫不费力,耕出的垄沟笔直整齐,比木犁效率快了不止一倍!他轻松地在田地里划出了第一道笔直而深邃的沟壑!
百姓们看傻了。他们亲眼看到,那笨重的木犁需要两人才能推动,而陛下扶着这“铁犁”,竟如行云流水一般!
“神了!真是神犁啊!”
“天啊!圣薯配神犁!这是天佑我大盛啊!”
“圣薯万岁!神犁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们的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彻底淹没了之前对“妖薯”的恐惧!
几位原先持中立态度的一品官员见状,也立刻上前附和欢呼:“圣薯配神犁,天佑我大盛!陛下英明!”
开元帝扶着犁,听着这发自肺腑的欢呼,看着那些杨家党羽和世家官员们铁青的脸色,只觉得心中畅快到了极点!
他知道,从今日起,杨家的“粮食”之局,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