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四更时分,本该寂静的京城,却被景阳钟沉闷而急促的撞击声划破!
钟声九响,乃是最高等级的紧急朝会!
所有在京的官员,无论品级,无论是否在休沐,都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赶到金銮殿!
大将军府。
“闭门思过”的杨威猛地从佛堂的蒲团上站起,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惊疑。
“将军!”心腹管家杨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不好了!陛下……陛下敲响了景阳钟!宫里已经派人来‘请’您即刻上朝了!而且……金甲卫已经把咱们府邸给……给包围了!”
“什么?!”杨威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四更天,敲响景阳钟?!还包围了杨府?!
他下意识地看向北境的方向。十天了,他只收到了赵虎那封“瑞王至!”的密信,之后便杳无音信!
难道……沈凛那老匹夫真的活着回来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将军!”杨金的声音都在发颤,“金甲卫就在门外,我们……我们还去吗?”
“去!为何不去!”杨威的脸色在短短几息之间,已经从惊疑转为了狠厉。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了那张薄薄的信纸——“北境有变,瑞王至!”
“陛下既然只是‘请’,而不是‘抓’,就说明他还没有拿到‘铁证’!”杨威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沈凛就算活着回来了又如何?他根本没有人证!他拿什么告我?!”
“而本将军手里,却握着瑞王萧澈‘欺君罔上’的铁证!”
他整理了一下朝服,眼中满是孤注一掷的得意:“走!本将军倒要看看,今天在金銮殿上,到底是谁……死无葬身之地!”
……
金銮殿上,灯火通明,却死一般的寂静。
百官们战战兢兢地跪在殿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们看着队列前方,大将军杨威和御史大夫杨林等人铁青的脸色,又看了看殿外重重叠叠的金甲卫,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开元帝高坐龙椅,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没有宣布镇国公觐见,他在等。他在等杨威这条老狗,自己跳出来。
杨威跪在百官之首,看着龙椅上那深不可测的帝王,心中同样在飞速盘算。
金甲卫包围杨府,陛下又深夜敲钟……这怕是沈凛这个老匹夫活着回来了,并且在陛下面前告了黑状!
但杨威不怕。
他赌沈凛没有铁证!要是有铁证的话应该是把他押到金銮殿庭后审判了!
既然如此……
“陛下!”
杨威猛地抬起头,抢在开元帝开口之前,主动出列,声泪俱下地叩首:
“陛下!臣……有本要参!”
开元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哦?杨爱卿,你不是在‘闭门思过’吗?你要参谁?”
“臣要弹劾——”杨威猛地一指站在角落、本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的瑞王萧澈,声音凄厉亢奋:
“臣要弹劾瑞王萧澈,伙同镇国公沈凛,欺君罔上!意图构陷忠良,动摇国本!”
满朝哗然!
“杨威!你血口喷人!”瑞王萧澈又惊又怒。
“陛下!”杨威根本不理会萧澈,他高高举起了手中那张从北境传回的密信,“臣有北境忠将赵虎,八百里加急送回的亲笔密信为证!”
“陛下下旨,命瑞王萧澈在皇家庄园‘闭门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
“可赵虎将军的密信上却清清楚楚地写着——‘北境有变,瑞王至!’”
“陛下!”杨威重重叩首,声震金殿,“瑞王不在京城静养,却私自潜逃至北境!他此举,已是‘欺君’之罪!”
“他与镇国公沈凛在北境秘密会面,不知在搞什么阴谋!如今沈凛星夜回京,必定是伪造了什么‘物证’,必定想要构陷臣,动摇国本啊!”
“臣恳请陛下明鉴!”杨威的眼中满是“忠勇”的泪水,“瑞王萧澈‘欺君罔上’,铁证如山!沈凛‘构陷同僚’,其心可诛!”
“恳请陛下,将此二人打入天牢,彻查此桩惊天构陷案!还臣……一个公道!!”
杨威的党羽,御史大夫杨林等人立刻跪倒一片:“恳请陛下彻查!还杨将军公道!”
一时间,局势惊天逆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瑞王萧澈的身上。他私离京城,这可是“欺君”的死罪!
开元帝看着下方杨威那“得意”的嘴脸,再看看那些附和的世家官员,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呵呵……哈哈哈哈……”
开元帝的笑声,从低沉变得洪亮,笑声中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杨威。”开元帝缓缓站起身,“你好一个‘铁证如山’啊。”
“陛下……”杨威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朕问你,”开元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瑞王为何会去北境?”
“臣……臣不知!臣只知他欺君罔上!”
“你不知?”开元帝冷笑一声,“那朕来告诉你!”
“宣——镇国公沈凛,携物证觐见!!”
随着李忠公公一声高亢的通传,杨威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
只见镇国公沈凛一身戎装,甲胄未卸,身上甚至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大步流星地踏入了金銮殿!
他身后,两名亲兵抬着一个盖着黑布的证物箱。
“杨威!”沈凛一进殿,便指着杨威怒喝,“你这通敌叛国的逆贼!还敢在此颠倒黑白?!”
“沈凛!你血口喷人!”杨威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陛下!他没有人证!他这是栽赃陷害!”
“陛下!”沈凛根本不理他,猛地掀开了证物箱上的黑布!
“其一,”沈凛高举起一把焦黑的羽毛,“此乃早已灭绝十五年、大金国独有的魔鸟‘食香鹫’之羽毛为证!”
“其二,”他又抓起一张刺青人皮和一把弯刀,“此乃劫囚的大金余孽身上的‘玄鸟图腾’与‘制式弯刀’为证!”
“杨威!”沈凛字字泣血,“你私藏亡国太子完颜赫十五年,为其驯养魔鸟,又勾结叛将赵虎、李文博,设下‘甜瓜宴’杀局,意图刺杀老夫!”
“臣已亲审叛将,虽人证被劫,但供词在此!这些物证,便是铁证!”
沈凛重重叩首:“陛下!杨威通敌叛国,豢养刺客,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恳请陛下降旨,将此国贼,就地正法!”
“哈哈哈哈!”
镇国公话音刚落,杨威反倒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讥讽和不屑。
“陛下!您听到了!他承认了!他人证跑了!”
杨威猛地站起身,指着沈凛:“沈凛!你好大的胆子!你认为的人证都跑了,还有你拿几根不知从哪捡的鸟毛、几张来历不明的刺青皮,就敢指控当朝大将军‘谋反’?!这些物证无凭无据,谁能证明是臣的?!”
他转向那些世家官员:“诸位同僚!你们都听听!镇国公仅凭他自己的一面之词,就想指控一位当朝大将军‘谋反’!这才是真正的‘构陷同僚’!”
他再次跪向开元帝:“陛下!真相大白!沈凛构陷在先,瑞王欺君在后!请陛下降旨,将此二人拿下!”
“请陛下降旨!”杨林等人再次齐声高喝。
金銮殿上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杨威的党羽们也纷纷松了口气,没错,没有人证,沈凛根本赢不了!
开元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杨威。他知道,杨威说的是对的——在朝堂法理上,沈凛的证据链确实“牵强”!
他若强行定罪,就是“专横独断”,必定会引起朝局动荡,让所有世家“兔死狐悲”!
他不能这么做。
开元帝缓缓走下御阶,他看也没看胜券在握的杨威,而是走到了瑞王萧澈的面前。
“杨威,”开元帝的声音冰冷刺骨,“你不是问朕,瑞王为何会去北境吗?”
“朕现在告诉你——”
开元帝猛地一指杨威:“他是奉了朕的密旨,去暗中协查北境军务!你那封‘瑞王至’的密信,恰恰证明了赵虎‘私通京官’,而你杨威,‘御下不严’!”
“至于镇国公,”开元帝看了一眼沈凛,“你遇刺一案,疑点重重!人证虽逃,但物证在此!”
开元帝猛地转头,看向杨威,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机!
“但你杨威,身为辅国大将军,你的心腹之将赵虎,在你的辖区内,伙同大金余孽完颜赫,刺杀国公!”
“你身为北境军务的实际统帅,竟对此毫不知情?!”
开元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声震金殿:“你这是‘失察’之罪!是‘渎职’之罪!”
“陛下!臣……”杨威大惊失色,他没想到皇帝会从“失察”定罪!
“朕乏了!”开元帝猛地一甩龙袖,打断了他所有的话。
“传朕旨意!”
“大将军杨威,御下不严,治军无方,致使北境糜烂,叛党横行,险些酿成国公遇刺之惊天大案!此乃奇耻大辱!”
“即日起,罢免杨威辅国大将军、北境督军一切军职!收回兵权!命其在府中‘闭门思过’,静待叛贼捉拿归案!”
“另,命镇国公沈凛、瑞王萧澈,成立‘玄鸟专案’,全权督办追捕叛贼、清剿大金余孽一案!朕,要活口!”
这道旨意,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杨威的头上。
他没有被“满门抄斩”,但他……被夺走了最根本的兵权!
“陛下……臣……领旨谢恩……”杨威瘫软在地,他知道,他输了。他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成了一个再无威胁的“空壳将军”。
而满朝文武,看着那口证物箱,再看看面如死灰的杨威,都明白了——
这场仗,还没打完。
皇帝虽然“放弃”了定罪,但他用最狠的方式,给了杨家最重的“警告”!
镇国公和瑞王,拿到了皇帝的“尚方宝剑”,真正的“决战”,将是追捕那三个逃亡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