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的景象更让人激动。四台车床并排而立,其中两台是德国进口的精密设备,床头的铭牌还能看清“1930”的字样;墙角的熔炉里余火未熄,旁边堆着小山似的黄铜块和铅锭。
最里屋的架子上,码着半人高的成品子弹,三八大盖的6.5毫米枪弹和汉阳造的7.92毫米枪弹分门别类,标签上写着“民国二十五年造”。
“这哪里是修械处,分明是个小型兵工厂!”孙钰青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翻检着桌上的生产记录,最后一页写着“日产子弹一千发,手榴弹两百枚”,落款日期就在一天前——马家军溃败前,这里还在全速运转。
院子西侧的仓库更让他惊喜,打开锁的瞬间,成桶的无烟火药滚了出来,墙上挂着的雷管引信整整齐齐,甚至还有两箱未开封的硝化甘油。
一个战士搬开木箱,露出里面的无缝钢管——这是制造枪管的关键原料,足够生产几百支步枪。
“孙军长!这简直是天赐的宝贝!”后勤部部长郑义斋跟着战士们赶来,一进院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他蹲在车床旁,抚摸着转动的车刀,手指在刻度盘上飞快计算,突然一拍大腿:“这设备,不止能造子弹!你看这台德国车床,床头箱带六档变速,完全能车枪管膛线!”
郑义斋年轻时在汉阳兵工厂当过学徒,对军械设备熟得不能再熟。他指着墙角的钻床:“再添一台铣床,配上淬火炉,就能生产枪机零件。这些黄铜块能铸弹壳,铅锭能做弹头,仓库里的无缝钢管……”他拿起一根钢管掂量,“壁厚均匀,材质是铬钼钢,正好做枪管!”
孙钰青看着他眼里的光,知道这位老后勤已经在心里盘算起生产线了。“郑部长觉得,多久能投产步枪?”
“有这些底子,再加上咱们之前拥有的机械设备,最多三个月,我们就能够制造出自己的汉阳造步枪来!”郑义斋斩钉截铁,“先修旧利废,把损坏的枪支修好;同时调试设备,先造汉阳造的零件,等模具配齐了,就能整枪组装!”
他指着墙上的手榴弹图纸,“手榴弹更简单,这院子里的铸铁够用到明年开春,引信咱们自己就能配,最多半个月就能复产!”
正说着,特战三营一连的战士们荷枪实弹地赶来。孙钰青指着院子四周:“你们负责警戒,50米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包括咱们的战士,除非有我和郑部长的共同手令。”他看向郑义斋,“这里的守卫,比城门还重要。”
当天下午,孙钰青就在军械所的办公室里铺开了图纸。他没学过绘图,却凭着前世的记忆,用炭笔在纸上画出了中正式步枪的分解图。从枪管的膛线缠度,到枪机的闭锁机构,甚至连弹簧的钢丝直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自然,这些是孙钰青凭借着前世作为老军工专家的记忆,轻而易举的将中正式步枪的制造图纸画了出来,如果不是机械设备不够齐全,原材料不行,孙钰青恨不得直接画出56式半自动步枪和AK47出来。
“郑部长你看,”孙钰青指着图纸,“汉阳造步枪落后了,三八大盖的标尺射程太远,咱们都用不上,中正式步枪正好,所以中正式步枪的固定标尺更简单;枪托用本地的硬杂木,不用进口胡桃木;还有这个刺刀座,可以取消折叠功能,也可以直接焊接在枪管上,省工序。”
郑义斋越看越心惊,这些改动看似简单,却处处贴合西路军的实际——缺材料就简化工艺,缺技工就减少零件,完全是为实战量身定做。“军长,您这图纸……比汉阳厂的还实用!”
“不止这些。”孙钰青又画了一张手榴弹改进图,自然是51式手榴弹的图纸,“马家军的手榴弹引信太长,要7秒才炸,改成3-5秒,落地就炸,不给敌人扔回来的机会。弹体上多刻几道槽,爆炸时能分裂成更多碎片。”
他想起前世看过的军工资料,又补充道:“子弹的发射药可以调整配方,用硝酸钾、木炭、硫磺按比例配,咱们根据地能自产;枪管淬火用机油,不用进口的淬火液;实在缺铜,就用铁皮包铅弹,先保证有弹打。”
郑义斋拿着图纸的手微微发抖,这些知识要是早有,西路军也不至于缺枪少弹到那般地步。
“军长放心,我今晚就组织人清理设备,明天让被俘的马家军技工开工,先修枪,再造弹!”
夜幕降临时,军械所的院子里亮起了马灯,特战团的战士们在墙头架起了轻机枪,墙角的暗哨裹着羊皮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巷弄。
郑义斋带着几个老军工,正在给车床加注机油,被俘的马家军技工则在战士的监视下,清点仓库里的原料。
孙钰青站在院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踏实感。西路军缺枪、缺弹、缺物资,说到底缺的是自主造血的能力。
同时孙钰青内心里也十分的清楚,整个河西走廊打通后,未来无论是制造枪支弹药,还是石油冶炼,包括与普通老百姓息息相关的食盐,都是西路军,乃至今后八路军必须操作起来的项目。
现在有了这个军械所,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弹药,有了修复武器的底气,甚至能造出属于自己的步枪——这比缴获一万支枪更重要。
“军长,郑部长让我问,缺的那几台铣床,要不要派人去古浪找找?”通讯员跑来请示。
孙钰青摇摇头:“不用,先把现有的设备用好。等拿下古浪,缴获的设备再补充进来。”他望向古浪的方向,“当务之急是守住这里,等生产线运转起来,咱们的战士就再也不用省着子弹打了。”
寒风卷着雪粒掠过巷口,铁门被吹得“哐当”作响。但院子里,机器的嗡鸣声、金属的撞击声、战士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热腾腾的气息,驱散了冬夜的寒冷。
孙钰青知道,这个藏在巷尾的军械所,将是西路军复兴的关键。有了它,河西走廊的枪声会更响亮,红军的旗帜会插得更牢固,而那些牺牲在这片土地上的弟兄们未竟的事业,终将在他们手中完成。
夜色渐深,军械所的灯光却越来越亮,像一颗在黑暗中跳动的心脏,为这支浴火重生的队伍,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武威县城的夜色比祁连山的雪还要冷,孙钰青站在临时指挥部的油灯下,指尖划过一张泛黄的麻纸。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一行行字:“急需铣床2台、淬火炉1座、无缝钢管500根、硝酸钾300斤、硫磺100斤……”
最后,他在末尾重重画了个圈,写上“星夜送达”四个字,自然是将这些送递给在迪化的陈酝同志,借助共产国际的力量来获得这些设备和基础材料,从而来进一步获得自力更生的能力。
孙钰青太清楚自力更生的重要性了,尤其是在接下来的全民抗战中,未雨绸缪对于孙钰青此时的孙钰青来说,则是最好的行动。
自然,除了采购的清单信息,还有孙钰青从高台、山丹、永昌和武威县城里,缴获出来的100万大洋,以及上千斤的黄金,这些由特战一营一连的将士,亲自押送到星星峡处,然后转交给共产国际的同志们来进行运作。
“军长,这是清点好的清单。”特战一营一连长张战伟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木盒。打开盒盖的瞬间,油灯的光芒被反射得四散飞溅——里面码着二十根金条,每根约一公斤,表面刻着“足赤”二字,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孙钰青拿起一根金条,掂量着沉甸甸的分量。攻打武威县城时,战士们在马布芳的府邸地窖里撬开了三口铁皮箱,除了28万银元,还有500斤黄金,铸成大小黄鱼的模样,最小的只有指甲盖大,最大的则有砖块般厚重。
“郑部长那边只知道有47万银元,黄金150斤。”张战伟低声道。
他并不知道孙钰青将大半金银收进了那个神秘的“空间”——没人知道那是孙钰青重生后的秘密。
孙钰青点点头,将金条重新码好:“这些黄金,要换回来能让西路军长骨头的家伙。”他将写好的清单塞进丁伟手里。
“你带着去过星星峡的侦察兵老赵,领一个连的骑兵,到了嘉峪关之后,杨朝里政委也会再带一个连的兵力,与你们一起,务必在10天之内见到陈主任。告诉他,黄金和银元,未来还会有,只要东西多多益善。”
张战伟接过木盒,指尖触到金条的冰凉,心里却热得发烫。他跟着孙钰青打了这么多仗,最清楚西路军缺的是什么——不是勇气,是弹药;不是斗志,是器械。这些黄金,就是换命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