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飞眼神一柔,轻声说。
“你啊,从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专会哄人开心。每次跌倒了也不哭,反而爬起来说‘大飞快来抱抱,我心疼你’。我心疼你?我还没心疼够呢。”
其实它最初真烦她。
那会儿她刚被抱来宗门,才几个月大,整天只会哭。
嗓门又大,一哭就是半天。
从天亮嚎到天黑,吵得它耳朵嗡嗡作响。
可后来,她开始走路了,歪歪扭扭,像只小鸭子。
却总是一摇一摆地往它栖息的悬崖下跑。
小嘴里嚷着。
“大飞背背!驮我去摘云朵!”
它开始还懒得理,背过身装睡。
可她每天来,风雨无阻。
到最后,它终于心软,翅膀一展,把她轻轻卷进怀里。
窈窈手脚并用,爬上它宽厚结实的背。
小屁股一蹾,拍拍翅膀根。
“我说的都是真话嘛!我从不骗人!骗人是小狗!”
“对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歪着头,好奇地问。
“你到底来干嘛的?不是说要闭关修炼三年吗?这才半年你就跑下山了?”
大飞一甩金翅,一封信呼地一声砸进程辉茗怀里。
程辉茗稳稳接住,拆开火漆封口。
周围宫人看得心都揪紧了。
我的祖宗诶!
您可是千金之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别摔下来啊!
程辉茗嘴角挂着笑。
“是宗门来的信,让我好好照看你,别让你贪玩掉进湖里,也别被山里的小妖骗去吃糖。”
他把信收进腰间的青玉储物袋。
宗主在信里写得明白。
窈窈身上藏了不得了的事。
命格诡异,气运逆天,有人觊觎已久。
无论如何,都得护住她。
可宗主没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是她体内的灵根异变?
还是她与远古圣血有关?
又或者,她竟是某个失传血脉的唯一继承者?
正因没说,才更让人心里发毛。
他望着远处玩得正欢的窈窈,心头却沉甸甸的。
难怪宗主派了黑羽大飞亲自送信,还特意留他在这儿守着。
这不仅仅是一次寻常的护送任务。
而是一场不动声色的暗卫布防。
可窈窈才三岁半啊。
能扛得住什么惊天阴谋与腥风血雨?
“窈窈……”
他刚张嘴,却又戛然而止。
窈窈转过头,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三师兄,你也来玩呀!可有意思了!快上来,大飞背可软乎啦!”
她笑得没心没肺,嘴角咧得高高的。
谁能想到,这么个天真烂漫的小娃娃,背后竟压着连妖魔都眼红的秘密?
程辉茗把心事狠狠压进心底。
“我可不敢在这大飞背上撒欢。”
他终于开口。
“它一口啄死我都不带迟疑的。”
窈窈双手叉腰,歪着头,语气里满是笃定。
“三师兄乱讲!大飞才不会呢!它可温柔了!你没看见它给我暖被子吗?以前它还用翅膀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呢!”
那头黑羽大飞懒洋洋地趴在地上。
她时而在它背上打滚,咯咯直笑。
时而用力拍打它的翅膀,震起一阵金羽纷飞。
可大飞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程辉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深知这头黑羽大飞的凶名,
那是宗门镇山神兽,脾气暴烈,桀骜不驯。
曾在百年之前一翅拍碎三名元婴期长老联手布下的护山大阵。
也曾一鸣惊空,震裂十里山崖。
除了窈窈,谁见了它都得低头。
他悄悄运转灵力,以秘法传音入密。
“大飞,宗主还说别的没?他最后单独留你时,可有提及其他?”
黑羽大飞掀开半只金瞳,眼缝中透出一丝幽光。
同样以传音回应。
“只有一句,护好窈窈。别的,一字未提。”
程辉茗压低声音。
“你知道她到底藏着什么吗?她体内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来头?”
黑羽大飞沉默片刻,金瞳缓缓闭上。
良久,它才再度开口。
“我看她这副模样,天真无邪,蹦蹦跳跳。她自己肯定什么都不懂。”
“但多少……她也该知道点儿。毕竟,每当月圆之夜,她的血会无故沸腾,指尖会渗出金色的光。她只是不说罢了。”
程辉茗心头一震。
“你别问了。”
大飞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会说。不该你知道的,我不讲。讲了,你也听不懂。你这点儿修为,这点儿见识,连真仙之门都摸不到边。”
“到时候自保都难,还想护她?你以为护的是个普通孩子?她是命定之人,背负的是连天道都要退避三舍的因果。”
程辉茗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斩妖除魔,曾在宗门大比中一剑惊四座。
可在这庞大的修真界中,他算什么?
黑羽大飞缓缓闭上双目。
“你也别瞎操心。有我们这些老骨头在,她出不了事。宗主、老祖、还有那些沉睡在祖地深处的存在,哪一个不是为她而守?”
程辉茗苦笑。
“意思是,她将来要面对的,根本不是常人能想象的险境?不是妖魔、不是仇杀、不是宗门之争,而是……超越这个世界的灾劫?”
“她才三岁半啊……”
他语气里满是不忍与悲悯。
“这世上,哪有孩子该背负这样的命?她本该在院子里追蝴蝶,吃糖人,听师兄讲睡前故事。而不是被命运的锁链死死缠住。”
黑羽大飞彻底闭上了眼。
“她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走这条路。血脉觉醒,天命所归,无人能改,也无人敢逆。”
“你以为,宗主和老祖们天天教她炼功、识符、悟道,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她可爱?是因为她乖巧?不,是因为她必须学会。否则,不只是她会死,整个修真界,都会在她的血泪中崩塌。”
程辉茗愣在原地。
原来,所有的异样早有伏笔。
她从小便能引动天地灵气,无需引气入体。
她识字过目不忘,看一眼符箓便能明其意。
她甚至能在梦中预知天机……
这一切,都不是天赋,而是命运强加于她身上的重担。
他喉头一哽,几乎要落下泪来。
“师叔愿意给宣武帝生孩子,肯定有别的原因,对吧?”
他终于问出这句压在心底多年的话。
“她不是普通的孩子。她是……那个预言中的‘星落之人’?”
黑羽大飞微微颔首。
“对。”
“但具体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他目光微微闪动,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