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京城，寒风凛冽。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停在谷歌中国总部的楼下。
车门打开，林星石和李明先后走了下来。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一群人立刻迎了上来，领头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西方人，正是谷歌大中华区的现任总裁。
“林先生，李先生，欢迎来到谷歌中国。”对方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热情地伸出双手，“拉里和谢尔盖已经在楼上等候多时了。”
林星石微笑着与对方握手寒暄。虽然谷歌搜索业务在几年前退出了华夏市场，但谷歌在这里依然保留了规模庞大的研发团队和广告销售团队，依然是全球科技版图中不可忽视的一个节点。
一行人穿过充满谷歌特色的开放式办公区，五颜六色的装饰风格、随处可见的零食台和懒人沙发，无不彰显着这家硅谷巨头的工程师文化。不少正在工作的工程师看到林星石，都露出了惊讶和兴奋的神色，有人甚至忍不住掏出手机拍照。
在这个圈子里，林星石现在的名气，丝毫不亚于那些好莱坞巨星。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
原本坐在里面交谈的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个留着灰白头发、眼神温和却深邃的中年人，拉里·佩奇，谷歌的联合创始人之一，现任cEo。在他身边，是穿着运动t恤、看起来更像个极客的谢尔盖·布林。
而让林星石目光多停留了一秒的，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发际线略高的男人。
杰夫·迪恩（Jeff dean）。谷歌不仅是也是全球最顶级的系统架构师，谷歌大脑团队的核心人物，传说中那个“编译器对他写的代码都要优化自己”的大神。
这阵容，确实够豪华的。
“林，终于见面了。”拉里·佩奇走上前，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商务礼节，直接给了林星石一个即兴的拥抱，“自从arm芯片合作之后，我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我也一样，拉里。”林星石笑着回应，“看来Gpt确实给你们带来了不小的震动，能让你们两位同时飞半个地球过来。”
“震动？不，是地震。”谢尔盖·布林在一旁插话，语气夸张地耸了耸肩，“不过在谈论那个‘大麻烦’之前，我们得先说点让人愉快的事情。”
众人分宾主落座。
谢尔盖·布林指了指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组服务器集群的监控数据：“首先，我们要感谢星火科技在ARm服务器芯片上的推进。说实话，当初你们搞那个‘ARm服务器芯片研发联盟’的时候，内部有不少人是持怀疑态度的。但结果证明，你们是对的。”
“得益于那个联盟共享的底层架构授权和星火提供的指令集优化方案，我们自己的ARm架构服务器芯片比预期提前了整整一年落地。”布林由衷地赞叹道，“现在我们的数据中心能耗降低了显着的百分比，这在以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林星石点了点头：“这是双赢。ARm架构在低功耗并发处理上的优势是天然的，只要软件生态跟得上，取代x86在云端的部分市场是必然趋势。”
“提到软件生态，那就不得不提docker和Kubernetes了。”一直沉默的杰夫·迪恩突然开口，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林星石，像是在看一个未解的谜题，“林，我至今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选择将这两项技术完全开源，而且是不带任何商业限制的开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放弃了至少百亿美元级别的商业壁垒。”
“因为我要的是标准，而不是壁垒。”林星石平静地回答，“容器化是云计算的未来，如果星火将其私有化，确实能赚很多钱，但会拖慢整个行业的发展速度。只有开源，才能让它迅速成为全球通用的基础设施。而作为标准的制定者，星火得到的，远比金钱更重要。”
杰夫·迪恩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钦佩的笑容：“你说得对。现在谷歌内部的新项目部署，效率提升了十倍不止。还有星火美国分公司承接的外包业务，那些代码的质量……说实话，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你亲自写的。”
会议室里的气氛轻松而融洽。
这不仅仅是商业互吹，更是基于技术实力的相互认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在进入正题之前，必须先确认彼此的“盟友”基础。
星火科技通过之前的种种布局，已经向谷歌证明了自己不仅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好了，愉快的部分结束了。”
拉里·佩奇突然收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现在，让我们来谈谈那个可能会终结我们的东西。”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下。
“林，你在arxiv上发的那篇论文，还有提供给我们的那个早期测试接口，我们都看了，也试了。”佩奇的声音很轻，但分量极重，“当我在对话框里输入‘天空为什么是蓝的’，它直接给了我一段清晰、准确、像人一样思考后的解释，而不是给我十个蓝色的链接让我自己去点的时候……我就知道，麻烦大了。”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林星石：“谷歌是靠搜索起家的。我们的商业模式建立在用户通过搜索寻找信息，然后我们通过展示相关广告来获利。但是，如果有一个AI，能直接告诉用户答案，用户还需要点击链接吗？如果用户不点击链接，我们的广告展示在哪里？我们的流量去哪里？”
“这是釜底抽薪。”谢尔盖·布林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虑，“这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雅虎。他们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互联网的目录，直到谷歌出现，用一个搜索框打破了他们的美梦。现在，我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坐在泰坦尼克号上的雅虎，而Gpt就是那座冰山。”
林星石并没有否认，反而点了点头：“搜索的本质是获取信息。如果获取信息的路径被缩短了，旧的模式自然会被淘汰。这是技术演进的必然。”
“所以，我们不能当雅虎。”佩奇斩钉截铁地说道，“谷歌必须掌握这项技术。我们必须拥有自己的大模型，甚至要比Gpt更好。但是，我们起步晚了。虽然我们在深度学习上有积累，但在这种生成式预训练模型的路线上，星火科技至少领先了我们两年。”
“两年，在互联网行业，就是两个世纪。”
佩奇深吸了一口气，抛出了他的筹码：“我们需要Gpt的完整源码、所有的实验数据、训练记录，以及星火科技在AI训练软件生态上的全力支持。我们知道，你们有一套专门针对大规模模型训练的分布式框架，效率比我们的tensorFlow原型机还要高。”
李明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谷歌这是要直接把星火的老底都掏走啊。
“拉里，你知道你在要什么。”林星石神色不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些东西，是星火目前最核心的资产。你觉得，谷歌能拿什么来换？”
“算力。”
佩奇吐出一个词，然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杰夫·迪恩。
杰夫·迪恩从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了林星石面前。
“我们知道星火正在搞GpU，也知道你们在28nm制程上遇到了瓶颈。”杰夫·迪恩沉声说道，“但是，GpU最初是为了图形渲染设计的，用它来跑深度学习，虽然可以用，但效率并不是极致。里面有太多的晶体管是浪费在光栅化、纹理映射这些AI根本不需要的功能上。”
林星石眉毛一挑，他知道重头戏来了。
“所以，谷歌在两年前秘密启动了一个项目。”杰夫·迪恩打开了文件的一页，上面是一张复杂的芯片架构图，“我们称之为tpU，tensor processing Unit（张量处理单元）。”
“这是一款专门为机器学习定制的ASIc（专用集成电路）。”
“它没有复杂的缓存结构，没有分支预测，没有乱序执行。它只有一个巨大的矩阵乘法单元。”杰夫·迪恩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在处理AI推理任务时，它的性能是同代cpU的30倍，GpU的15倍。而能效比，更是提高了整整80倍！”
林星石看着那张架构图，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赏。
虽然在这个时空，因为星火的蝴蝶效应，tpU的问世可能比原历史稍微提前了一点，或者说谷歌被迫提前拿出来展示了。但不得不承认，tpU v1的设计思路是非常惊艳的。它做到了极致的减法，把所有的晶体管都用在了刀刃上。
“我们愿意用tpU项目的核心数据、全套设计专利，来交换Gpt。”佩奇盯着林星石，“我知道你在布局AI芯片。有了tpU的技术，星火的AI芯片研发周期至少可以缩短一半。而且，我们可以共享专利池，以后在AI硬件领域，谷歌和星火可以联手制定标准。”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对于林星石来说，Gpt的源码虽然珍贵，但在他脑子里，那只是第一代的产物。Gpt-2、Gpt-3甚至更高级的模型架构都在他的规划中。用现在的技术换取未来的硬件加速，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更重要的是，tpU的设计思想对于星火正在规划的AI推理芯片有着直接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