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沈管家便陪着桑九挨个院子逛。
前几个院子各有特色,最靠后的院子则是片开阔的练场,光秃秃的泥地上立着几排木架子,角落还堆着几个缠满麻绳的木桩。
进到 “潇湘馆” 时,桑九脚步慢了下来。
这院里种着一片茂密的竹林,青竹挺拔,枝叶交错,一进院就感觉到股沁人的凉意,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树下摆着石桌,石凳,她在竹下坐了一会儿,才跟着管家离开。
走出院门,打发沈乙霏回她院里安排人帮她把东西搬到潇湘馆后,桑九忍不住问沈管家。
“管家,我看刚才去的三进院主院,后面廊下摆了好多盆兰花,还有我昨天住的院子里也有一棵,你们家少爷是不是很喜欢兰花?我也想弄点绿植,有专门送的吗?”
沈管家听到 “兰花” 二字,眼中先闪过一丝怔忡,随即漫上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声音也放轻了些。
“这些兰花,其实是从前夫人在世时种的。少爷特意从‘观宸山庄’夫人以前住的繁荫院,亲自把这些兰花移栽进盆里带到沈宅来的。连您刚才逛的潇湘馆,院里那些竹子,也是从那移植过来的,少爷偶尔会来竹林里坐一坐。”
听到 “亲自” 两个字,桑九顺势问起沈曜的伤。
“对了管家,你们少爷身上的伤多久了?以现在的医疗水平,竟然不能彻底治好吗?”
“这……” 沈管家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对这个问题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和上一任家主沉稳内敛的性子不同,少爷表面似乎很沉稳,但内里还是有些少年气。
这些年想要对少爷不利的有不少,可少爷一点都不躲不避,反而常常迎难而上,甚至带着点挑衅的意味,每次都故意把自己弄一身伤,最后再借着 “受害者” 的身份,把对手彻底解决掉。
些事他劝过好几次,对方只应不听。
如今看着面前的桑九,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期待,少爷对桑九明显不同,不仅积极主动治伤,今天伤刚好转就陪她吃饭,或许桑九的话,能让少爷多惜惜自己的命。
想到这儿,他语气更诚恳了一些。
“桑小姐,您也知道我们少爷幼时就没了父母,因此叛逆期也来得晚,做事总喜欢追求‘刺激’,所以身上的伤就没断过。您别看他脾气虽然看着冷硬一些,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您要是有时间,多陪陪他,也劝劝他,别总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刺激?”
桑九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心里满是疑惑,什么样的人找刺激,会把自己搞得四肢残废、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两人正说着话,已经走到二进的院子里门口。
她正想追问,脚步却随着沈管家停在了二进院的院门口。
院里的石榴树正开得热闹,火红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隐约能听到屋内传来的说话声。
见里面有人,桑九不想打扰,刚要带着沈管家往外走,屋内就传来沈曜的声音,直接喊住了她。
“小九,进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桑九走进正屋,就感觉到屋内气氛不怎么好。
原本摆在正堂的椅子被挪走,放着沈曜的轮椅。
下面离他最近的坐着一个老头还有三个中年人,各自身后都站了几个年轻人,连昨天她跟踪过的沈成业也在其中,一群人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沈曜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自己旁边的另外一个空位上。
“坐这儿。”
他话音刚落,底下就炸开了锅。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率先拍了桌子。
“这怎么能行!我们沈家开族会议事,你叫一个外人来算什么事?还是个女娃娃!”
“就是!女人家懂什么家族事务,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沈家没人了?” 另一个中年男人跟着附和,眼神里满是不屑。
沈成业则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沈曜,你为了接手沈家随便找个刚毕业的女学生结婚我们不反对,但你没必要给一个外人这么大的权力。沈家能有今天的地位不容易,是祖辈一代代拼出来的,可不能毁在你一时冲动上。”
他说这话时,特意扫了眼旁边的族老,眼底藏着几分得意。
早在来之前,他就查过桑九的底细。
今年刚从 b 大历史专业毕业,家世普通,只是桑家早被分出去的旁支,和沈曜之前更是毫无交集。
在他看来,沈曜选这么个人,不过是不想被其他世家牵制,找个 “好掌控” 的幌子罢了。
“一个历史专业毕业的女娃娃,懂什么商业运作?学怎么造纸吗?”
“当年我母亲能坐在这里,她自然也有这个资格。”
沈曜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他对桑九点头让她放心。
转头目光冷厉地扫过众人。
“至于她是不是外人,轮不到各位来定义。从今天起,沈家任何场合她都有资格听,也有资格参与。”
“果然还是太年轻,做事毛躁没个章法。”
沈泰详慢悠悠敲了敲手里的乌木拐杖,杖头的铜箍撞在青砖上,发出响。
“你父母要是还在,能容得你这般肆意妄为?依我看,这沈家主的位置,怕是得再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