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之锚点,地心熔炉的炽热随着“锻世鼎”光芒的内敛与“焚天剑魄”的归附,渐渐平息。那无处不在、仿佛能融化金铁的恐怖高温,化作了一种精纯而温顺的火属性能量,如同暖流般萦绕在暗金平台之上。
云烬雪盘膝坐在平台中央,双目微阖。眉心处,一赤金、一暗金幽蓝交融,两道截然不同的印记交相辉映,散发出玄奥的波动。她正在全力稳固刚刚强行融合的“焚天剑魄”之力,并将其与自身新生力量体系进行更深层次的磨合。每一次呼吸,都引动周围浓郁的火属性能量形成微小的漩涡,被她吸入体内,炼化为精纯的灵力,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受创的神魂。右臂的灼伤在“焚天剑魄”那蕴含着一丝“涅盘”特性的火系法则滋养下,愈合速度快得惊人,新生皮肤泛着健康的红润光泽。
萧悬则靠坐在平台边缘,面对着下方依旧奔涌却已不再狂暴的岩浆海。他并未深度入定,只是闭目养神,眉心的水蓝色“溯渊”剑印如同宁静的深潭,缓缓流转,散发出清凉润泽的气息,不仅抚平着他自身的疲惫与隐伤,也中和着平台中心云烬雪身上不时逸散出的、过于霸烈的火气。他的气息比之前沉凝了许多,虽然灵力总量恢复有限,但那股孤高清冷的剑意,却如同被熔炉之火淬炼过的精钢,更加纯粹、更加内敛,透着一种返璞归真般的锋芒。
鬼手和那名尚且清醒的暗卫,在环形平台上抓紧时间调息。重伤昏迷的同伴经过紧急救治和丹药吊命,气息总算稳定下来,但依旧未醒。此地火属性能量虽不适合他们直接吸收,但那种“镇”、“焚”之意境带来的相对稳定环境,也让他们恢复的速度加快不少。
约莫过了大半日,云烬雪缓缓睁开双眼。眸底深处,赤金火光一闪而逝,重归深邃的暗金与幽蓝交织之色。她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力量恢复了约四成,神魂的创伤在新生力量的滋养下好了大半,最重要的是,初步掌控的“焚天剑魄”之力,已经与寂灭净化之道形成了脆弱的平衡,不再是随时可能反噬的负担,而是一股可以有限度动用的强大力量。
她看向萧悬,他似有所感,也睁开眼,对她微微颔首。
“感觉如何?”云烬雪问。
“尚可。”萧悬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中气足了一些,“剑心通明,只是力量尚需时日恢复。‘溯渊’与‘焚天’似有共鸣,于我有益。”
云烬雪点头,取出星引佩。经历了“焚”之锚点的激活,这枚断裂玉佩的光芒似乎恢复了一丝,虽然依旧黯淡,但投射出的星轨图虚影,比在“渊”点时清晰了一些。虚影中,代表“焚”的赤红光点已然点亮,而下一个锚点的方向,指向了一片被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所笼罩的区域,其符号隐约是——“冥”。
“冥”之锚点。幽冥,死寂,轮回?与“渊”之水的深邃、“焚”之火的炽烈截然不同,是更加偏向于死亡与灵魂的法则。
“我们的伤,短时间内难以尽复,尤其是鬼手他们。”云烬雪看向环形平台,“但此地不宜久留。那星芒袭击者虽受伤遁走,难保不会去而复返,或引来同党。必须尽快前往下一个锚点。”
萧悬认同:“‘冥’点险恶,恐有魂灵之扰。但星轨图指引,不得不行。”
两人商议已定。云烬雪将平台中央那三枚作为“钥匙”的物品(晶核碎片、令牌、火种)小心收起。它们虽已使用,但似乎仍蕴含着锚点的部分本源气息,或许后续还有用处。
她来到平台边缘,望向对岸的环形平台和螺旋阶梯入口。回去的路同样需要穿越岩浆海,但有了之前的经验和云烬雪初步掌控的“焚”之法则,难度大减。她引动一丝“焚天剑魄”的气息,所过之处,岩浆自动分开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炎煞生物远远避退,不敢靠近。
很快,他们带着昏迷的暗卫,重新回到了环形平台,与鬼手汇合。
“姑娘,萧大人,接下来……”鬼手看着气息明显强大了许多的两人,心中稍定。
“去下一个锚点,‘冥’。”云烬雪指向星轨图虚影指示的方向,“你的伤势如何?”
“属下已恢复些许战力,能跟得上。”鬼手挺直脊背,另一名暗卫也挣扎着站起,眼神坚定。
云烬雪不再多言,将一些辅助恢复和抵抗阴寒死气的丹药分给他们。然后,她与萧悬当先,带着队伍离开了“焚”之锚点的平台碎片,重新踏入破碎空间,朝着那片幽暗的“冥”之区域进发。
离开炽热的“焚”之领域,周围的温度骤降。光线迅速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能渗透灵魂的阴冷与死寂。空气中开始飘荡起若有若无的灰黑色雾气,雾气中隐约传来细碎的、如同无数人低语哭泣的声响,扰人心神。四周的空间碎片,色泽也大多变得深沉、灰暗,内部倒映的景象往往是枯骨、废墟、或者扭曲的阴影。
这是“死寂长廊”,通往“冥”之锚点的必经险地。与“碎裂炎廊”的炽热暴烈不同,这里充满了无声的侵蚀与精神的污染。
云烬雪将“焚天剑魄”的炽热气息内敛,转而催动寂灭净化之力,在周身形成一层清冷而坚固的防护,驱散靠近的灰雾与低语。萧悬的“溯渊”剑意此刻也发挥了作用,那水润清凉的气息对于稳定心神、净化负面情绪有奇效。两人并肩而行,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身后的鬼手三人开辟出相对安全的路径。
鬼手三人紧咬牙关,将丹药药力催发到极致,抵抗着无孔不入的阴寒死气和精神干扰。那昏迷的暗卫被鬼手背在背上,气息微弱但平稳。
长廊中并非全无危险。那些灰黑色雾气中,偶尔会凝聚出有形无质的“怨魂影”,它们没有灵智,只有对生者气息的本能憎恶与吞噬欲望,会发出凄厉的尖啸发动精神冲击,或直接扑上来撕咬。云烬雪往往只是冷冷一眼,眸中寂灭净化之力流转,便能让这些弱小的怨魂影尖叫着消散。稍强一些的,则由萧悬以精纯剑意点破核心。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的幽暗愈发浓重,连星引佩的光芒都被压制得只剩微弱一点。灰雾变成了浓稠的墨色,低语声化作了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与呜咽。脚下的“路”也变得虚幻不定,仿佛踏在松软的灰烬之上。
“快到‘冥’之锚点了。”云烬雪凝神感应,星引佩的指向明确。她能看到前方浓雾深处,隐约有一座巨大、残破、仿佛由无数枯骨与阴影堆砌而成的古老门户轮廓。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最后一段浓雾区,接近那门户时,异变突生!
前方的墨色浓雾突然剧烈翻滚,如同煮沸的沥青!无数扭曲的、哀嚎的鬼影从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数量之多,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它们不再是散兵游勇,而是仿佛受到了统一的驱使,结成了一道铺天盖地的鬼影之墙,堵死了去路!
更令人心悸的是,鬼影之墙的后方,那残破的门户轮廓前,缓缓浮现出了一道真实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残破官袍、头戴乌纱、面容枯槁如同干尸的“人”。他手中提着一盏散发着惨绿光芒的、仿佛由人头骨制成的灯笼,灯笼光芒所及之处,鬼影更加凝实、更加狂暴。他抬起头,一双没有眼白、只有两点幽幽绿火跳动的“眼睛”,冷冷地“望”向了云烬雪一行人。
“生者……擅闯冥域……留下魂魄……方可入内……”干涩、阴冷、仿佛铁片摩擦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众人识海。
“冥域守门人?还是此地法则显化的‘灵’?”萧悬目光微凝,握紧了无形之剑意。他能感觉到,这持灯鬼吏的气息,远比之前的怨魂影强大,至少达到了金丹层次,且与这片“冥”之区域的法则深度结合。
云烬雪上前一步,与萧悬并肩。她盯着那盏惨绿人骨灯笼,又看了看那残破门户,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此地是‘冥’之锚点,星轨所载。我们依图而来,并非擅闯。”
那鬼吏似乎愣了一下,两点绿火在空洞的眼眶中剧烈跳动,仿佛在辨认、在思考。它手中的灯笼光芒扫过云烬雪手中的星引佩,又扫过她眉心的两道印记和萧悬的剑印。
片刻后,它那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多了一丝……凝重?
“星引佩……寂灭净世的气息……还有……离火天宫的剑魄……你们……是‘钥匙’的执掌者?”
钥匙的执掌者?云烬雪心中一动,顺着它的话问道:“正是。奉命集齐九锚,开启天门。阁下既知星引佩,可否行个方便?”
鬼吏沉默了。周围的鬼影之墙依旧翻腾,却暂时停止了逼近。
“天门……呵……”鬼吏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仿佛带着无尽嘲讽与悲凉的冷笑,“又是一个轮回……无数纪元,总有人前赴后继,想要打开那扇门……也罢,规矩如此。持有星引佩,且能走到此处,便有资格接受‘冥’之试炼。”
它抬起枯槁的手指,指向身后的残破门户:“门户之后,便是‘往生台’。踏上去,历三生幻境,明心见性,斩断前尘执念,方可得‘冥’之认可,取走‘镇魂珠’。”
往生台?三生幻境?斩断前尘执念?
云烬雪和萧悬对视一眼。这与之前“焚”点的力量试炼、“渊”点的法则压迫截然不同,是对道心、对神魂、对过往的拷问!
尤其是对他们这样背负着血海深仇、身怀隐秘过往的人而言,这种针对“前尘执念”的幻境,恐怕比直接的武力考验更加凶险!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何试炼?”云烬雪沉声问道。
鬼吏手中的灯笼绿光一闪,指向萧悬身后的鬼手三人:“无关者,留于门外。执掌者,二人同入。幻境之中,所见皆虚,所感皆真。沉沦者,魂飞魄散;勘破者,得见真珠。”
只能云烬雪和萧悬进去,而且听这意思,幻境可能是两人共同经历,或者相互影响?
风险极大,但他们没有退路。
云烬雪看向鬼手:“你们在此等候,小心戒备。”
“姑娘,萧大人,千万小心!”鬼手心知自己等人进去只会成为累赘,只能郑重叮嘱。
云烬雪和萧悬再次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决绝。
无需多言,两人同时迈步,走向那残破的、散发着无尽死寂与轮回气息的“冥域之门”。
鬼吏侧身让开,手中的惨绿灯笼光芒照在门户之上。门户内,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片旋转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幽深漩涡。
云烬雪握紧了萧悬略显冰凉的手。
两人身影,毅然没入漩涡之中。
等待他们的,将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关于“往生”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