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我一边开车,心里还在琢磨着小杨的事。忽然,我一拍脑门,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哎呀!光顾着说话了,空着手去糯登家看孩子,太不像话了!”
我赶紧对旁边的蒙子说:“蒙子,前面路口有家超市,靠边停一下。”
“好嘞!”蒙子应了一声,熟练地将车停在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超市门口。
我下车,走进超市,也没多挑,随手拣了些新鲜的水果,又提了两箱牛奶,觉得礼数到了,便匆匆结账回到车上。
按照糯登发来的地址,我们很快找到了他住的村子。车子刚开到村口,远远就看见糯登和一个穿着朴素、面容和善的女人正站在路边焦急地张望着。看到我们的车,他们立刻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我停下车,摇下车窗。糯登赶紧凑过来,指着身边的女人介绍道:“朱老板!您来了!这、这是我老婆!” 他老婆也连忙腼腆地笑着点头问好。
“嫂子好!快上车,外面热,咱们到家再说。” 我笑着招呼他们。
糯登和他老婆连连道谢,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在糯登的指引下,车子很快开到了他家门口。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两层小楼,虽然简朴,但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在这个村子里,条件算是不错的了,透着一股踏实过日子的安逸劲儿。
进屋后,我们先去里屋看了看孩子。小家伙恢复得不错,脸蛋红扑扑的,正躺在床上玩玩具,看到生人还有点害羞。糯登老婆在一旁不停地念叨:“多亏了朱老板您救命的钱,孩子才能好得这么快……”
看过孩子,我们回到院子里坐下。糯登老婆手脚麻利地端上来茶水、瓜子、花生,还有些自家种的果子,嘴里还一个劲地客气:“朱老板,你们来就来嘛,还买这么多东西,太破费了……”
我笑了笑,对蒙子使了个眼色。蒙子会意,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去。我对着糯登老婆说:“嫂子,这钱你拿着,给孩子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糯登老婆一看,连忙双手直摆,往后退了一步:“使不得!使不得!朱老板!上次给的钱还没用完呢!您已经帮了我们天大的忙了,这钱我们不能再要了!”
我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把信封塞到她手里,语气坚决:“嫂子,这钱是给孩子的,你必须收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糯登老婆手里攥着信封,不知所措地看向糯登。我转头对糯登说:“糯登,让你媳妇收下。我不差这点钱,但孩子恢复营养得跟上。”
糯登看着我真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对他老婆说:“……朱老板一片心意,就……就收下吧。”
他老婆这才千恩万谢地把钱收好,眼眶有点发红,转身又去厨房张罗饭菜了。
我们重新坐下,喝了口茶。我放下茶杯,神色认真地看着糯登,说道:“糯登,今天我来,一是看看孩子,看看家里有什么难处。这二来,是有件正事想跟你商量。”
糯登立刻坐直了身体:“朱老板,您说!”
“我这边,准备开始做新的生意了。” 我缓缓说道,“现在手头正缺一个既可靠、又对本地情况特别熟的人来帮忙打理。你在这地方生活了几十年,人头熟,地头也熟,而且咱们一起经历过事,我信得过你。所以,我想把这摊事交给你来负责,你看怎么样?”
糯登听完,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因为激动,脸都有些发红,他拍着胸脯,声音洪亮地说:“朱老板!您对我糯登怎么样,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没有您,我儿子这条命就没了!这份恩情,我糯登一辈子都忘不了!您别说让我跟着您干活,就是您现在让我去拼命,我糯登要是眨一下眼,我就不是人养的!”
我赶紧伸手把他拉回凳子上坐下,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心意,我明白!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些外道话。既然你愿意,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压低了些声音,“具体细节,等我从t国回来再跟你细说。这几天,你帮我物色十来个人,要求就三点:第一,对边境线上的路要门儿清;第二,车要开得好;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嘴巴必须严实,靠得住!”
“明白!朱老板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糯登重重地点头。
正说着,糯登老婆端着一大盘香喷喷的饭菜从厨房出来了,热情地招呼我们:“朱老板,没什么好菜,家常便饭,快趁热吃点!”
我们也没再客气,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家常饭。饭后,又聊了会儿家常,我和蒙子便起身告辞。糯登和他老婆一直把我们送到车边。
我临上车前,用力拍了拍糯登结实的肩膀,真诚地说:“行了,兄弟,好好干!以后多挣点钱,让老婆孩子过得舒舒服服的,比什么都强!”
糯登眼眶有些湿润,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哎!哎!谢谢朱老板!”
车子缓缓驶出村子,将糯登家那栋温馨的小楼和屋后青翠的山影甩在身后。我透过后视镜,还能看到糯登和他老婆依旧站在路边,用力地朝我们挥手,身影在扬起的淡淡尘土中渐渐变小。
蒙子一边开着车,一边也瞥了眼后视镜,脸上带着点不解,转过头来问我:“朱,我说……就为了给糯登家送点钱,再说说让他跟着干的事,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我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目光看着前方蜿蜒的村路,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通透:“如果只是为了让糯登点头替我办事,我一个电话打过去,他肯定也会答应。但我要的,不只是他点头。”
我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我亲自来这一趟,首先,是做给他老婆看的。让她亲眼看看,托付她丈夫的人长什么样,是个什么态度。这样,糯登在后面替我拼命的时候,家里才能安稳,没有后顾之忧。”
蒙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一些:“其次,糯登这个人,我信得过他的为人和感恩的心。但是,蒙子,你要记住,在这个世上混,信任归信任,规矩是规矩。再信一个人,你也得知根知底。我得亲眼来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家里是什么光景,老婆孩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得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真有万一,我该去哪里找他,或者说,他能被什么牵绊住。”
蒙子听到这里,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朱,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连糯登都信不过?”
我看着蒙子这副单纯又讲义气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但意思却丝毫不改:“蒙子,不是信不过。恰恰是因为我要重用他,要把重要的事交给他,所以更得把底细摸清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前提,是‘知根知底’。这不是算计,是规矩,是对我们自己,也是对他负责。明白吗?”
蒙子皱着眉头,消化了半天,最后还是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我是真想不明白……就觉得,有点累得慌。”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解释:“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开车吧,回去还有一堆事要准备呢。”
车子加速,驶上了返回园区的主干道。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闭上眼睛,心里清楚,蒙子的赤诚千金难买,但在这虎狼环伺的地方,仅靠赤诚,是活不长久的。对糯登的这番安排,既是情分,也是必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