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林坟前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压抑的哽咽渐渐平息,我才听到树林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车声,是蒙子他们处理完尸体回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手背用力抹掉脸上的泪痕和血污,撑着膝盖站起身,对着冰冷的坟包低声说:“兄弟,哥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整理了一下情绪,我转身走出树林。茉莉正靠车站着,见我出来,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试图冲淡沉重的气氛:“喏,小哭包,赶紧洗洗脸,一脸血糊糊的。”
我没说话,接过水,默默地倒水冲洗着脸和双手,冰凉的液体让我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洗完脸,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对众人说:“都累了,找个地方歇脚吧。”
蒙子开车在附近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宾馆,条件很一般,但至少能让我们喘口气。我和蒙子一间,茉莉两人一间。
回到房间,我想冲个澡驱散疲惫和血腥气,却发现淋浴喷头是坏的,怎么拧都不出水。
没办法,我只好敲响了隔壁茉莉的房门。
门开了,茉莉倚在门框上,看着一脸疲惫的我,故意用轻佻的语气打趣道:“哟,朱老板,大半夜敲女下属的门,是想潜规则我俩谁啊?”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放松点,便顺着她的话茬,故作认真地回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当然是两个都要。”
茉莉“切”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我:“就你这身板?还是省省吧。”
我无奈地笑了笑:“想什么呢,我那边淋浴坏了,借你们浴室冲个澡。”
茉莉这才让开身子,嘴上却不饶人:“行啊,那你洗快点,我俩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冲进去了。”
我没再理会她的玩笑,走进浴室反锁上门。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上,仿佛能洗去刚才的血腥和罪恶感。我闭着眼,任由水流拍打着脸庞。
正把洗发水揉出泡沫时,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眯着被泡沫糊住的眼睛,把浴室门拉开一条缝,将手机递出去,喊道:“茉莉!帮我看看谁的电话!不认识的别接,我马上就好!”
手机被接了过去。我快速冲掉泡沫,大半夜的来电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等我擦干身体穿上衣服走出来时,立刻问道:“刚才谁打的?”
茉莉把手机递还给我,语气平常:“逸恒打的,我看是他我就接了。”
“哦。”我应了一声,没太在意。
茉莉却接着说道:“他问你干嘛呢,我说你睡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有点恼火:“你有病啊!逸恒那小子本来就心思重,你这么一说,他不得胡思乱想瞎琢磨?”
茉莉看我急了,噗嗤一笑:“逗你的!我根本没接,你自己给他回过去吧。”
我这才松了口气,无奈地指着她:“行啊茉莉,现在长大了,学会拿我开涮了是吧?”
拿着手机回到自己房间,我立刻给逸恒回了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还没等我开口,逸恒焦急万分的声音就炸了过来:“朱哥!不好了!出大事了!玲姐被人追杀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睡意和疲惫瞬间一扫而空,急忙追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就在刚才!玲姐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办完事回园区,突然被几辆车截杀!对方有枪!她现在正拼命往孟鸠这边逃,后面还有车在追她!小杨已经带人赶过去了!朱哥你在哪儿?快想办法救玲姐啊!”
“我知道了!我马上联系玲姐!” 我挂断电话,立刻对蒙子吼道:“蒙子!快叫上茉莉她们!出事了!马上走!”
我心里清楚,我和蒙子能有今天,虽说是吃王老板的饭,但全是靠玲姐。她要是出了事,我俩肯定好过不了。
我立刻拨打玲姐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里夹杂着急促的引擎轰鸣和隐约的枪声!
“玲姐!你现在什么情况?!” 我急声问道。
玲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和喘息:“朱然!我也不知道!刚从外面回园区,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几辆车,二话不说就对着我的车开枪!我现在往你们那边去,后面还有人追着我打!”
我敏锐地抓住关键点:“园区?是咱园区吗?”
“对!我现在都不知道是谁要杀我!” 玲姐的声音带着哭腔。
“好!玲姐你听着,保持冷静!我马上给你发个位置,你尽全力往我这个方向开!我立刻带人过去接应你!”
“好!好!朱然你快点儿!”
挂断电话,我们几人已经冲到了宾馆楼下。前台老板睡眼惺忪地探出头问:“哎,你们还住不住啊?”
“房间留着!我们一会回来!” 我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一行人迅速跳上车。
蒙子一脚油门,车子咆哮着冲出宾馆院子,撕开夜幕,朝着玲姐遇险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坐在副驾驶,身体前倾,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切割开的黑暗,大脑飞速运转。
“蒙子,从玲姐园区到孟鸠,能走车的,是不是就这一条路?” 我声音紧绷地问,需要再次确认。
蒙子双手紧握方向盘,同样全神贯注地盯着路面,肯定地回答:“是,就这一条像样的路,其他都是小车都开不进去的烂泥路,玲姐逃命不可能走那边。”
“好!” 我稍微定了定神,“玲姐被人追杀,我们迎过去接应。蒙子,你眼睛放亮点,对面过来的车,一辆都别放过!特别是车速快、看起来不对劲的!”
“明白!” 蒙子重重点头,脚下油门又深踩了几分。
我转过头,对后座的茉莉两人说道:“子弹上膛,检查家伙,随时准备动手!”
后座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有两声干脆利落的“咔嚓”声,那是手枪套筒被拉动,子弹推入枪膛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车厢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冰冷刺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我们沿着公路狂奔了将近半小时,对面车道却始终空空荡荡,连个车灯的影子都看不到。
蒙子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带着焦虑和疑惑:“朱,不对劲啊!开了这么久了,怎么一辆对头车都没有?玲姐会不会……没走这条路?或者半道出了什么意外,改道了?”
我心里也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但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不会!玲姐不傻,如果她临时改变路线或者有其他脱身的办法,一定会想办法通知我!既然没消息,就说明她还在往这边冲!继续开!再往前迎一段!”
就在我话音刚落,蒙子突然猛地挺直了后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紧张和兴奋:
“有车!对面有车过来了!不止一辆!速度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