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驶回园区。我立刻召集了几个小组长,让他们把新来的十几个人按照规矩分下去。一个组长在领人时,小心翼翼地提醒我:“朱部长,那个……之前那批完成赔付、等着要走的……还没安排放行呢。”
我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白天陪玲姐买东西,又给家里打了那通搅得心里乱糟糟的电话,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瞧我这记性!” 我赶紧对组长们说,“你们先把新人带回去,把园区的规矩给他们讲清楚,不听话的下场也说明白。要走的那些人,让他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亲自带他们出去。”
“明白,朱部长!” 组长们点点头,带着各自分到的人,很快散去了。
我让糯登和他带来的兄弟帮忙,把今晚收回来的巨额现金,一捆一捆地全部搬到了我现在住的房间——也就是原来逸恒的那间宿舍。现金数量实在太多,堆在房间角落里,像座小山。
走廊里搬东西的动静还是吵醒了隔壁的玲姐。我正抱着一大摞现金往屋里走,玲姐的房门开了,她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探出头,看到我怀里抱着的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的天……朱然,你……你这是打劫银行去了?”
我嘿嘿一笑,有点得意地掂了掂手里的钱:“哪能啊!合法收入,赚了点外快。”
玲姐倚在门框上,看着我们来回搬钱,忍不住吐槽道:“现在稍微上点档次的交易,谁还用这么多现金啊?又重又扎眼。不都用虚拟货币了吗?多方便。”
这时,蒙子也抱着一大摞钱走过来,听到玲姐的话,插嘴道:“玲姐,你就别劝他了!咱朱就这点爱好,不抱着真金白银睡不着觉!觉得这玩意儿实在!”
我笑着对玲姐说:“你先回去睡吧,我收拾完这点‘家当’再找你聊。”
好不容易把所有钱都搬进房间码放好,我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然后轻轻敲响了玲姐的房门。
玲姐很快开了门,脸上带着疑惑:“怎么了?钱数完了?”
我靠在门框上,问道:“没数,太多了,懒得数。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刚才说的那个虚拟货币,到底是怎么个回事?靠谱吗?”
玲姐没想到我是问这个,笑了笑,用尽量简单的语言解释:“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只在互联网上存在的数字货币,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更高级、可以在全世界流通的‘q币’。”
我一听“q币”,立刻皱起了眉头,连连摆手:“q币?那玩意儿更不靠谱!我以前的qq号都被盗过好几回,q币都被洗劫一空!这虚拟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我心里更没底!还是现金实在,抱在怀里沉甸甸的,踏实!”
玲姐被我这套“守财奴”理论逗得捂嘴直笑:“哎呀,跟你这老古董说不通!现在的虚拟货币安全技术很先进的!算了算了,你哪天想开了,需要开户,我帮你弄。”
我坚决地摇摇头:“算了吧,我还是继续当我的现金爱好者吧。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多钱需要虚拟化。” 我顿了顿,想起正事,“对了,玲姐,还得麻烦你个事。你路子广,帮我找可靠的人,再往我家里送一笔钱。还有蒙子他妹妹那边,也得多送一些过去。”
玲姐爽快地点点头:“行,这事交给我。送多少,你到时候告诉我就行。”
我看着她,半开玩笑地问:“不用我先给你钱吗?”
玲姐白了我一眼,语气带着点娇嗔:“谁稀罕你这点钱!守财奴!” 说完,“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关上的房门,忍不住笑了。心里明白,玲姐这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感谢和亲近。
回到自己房间,看着角落里那堆“踏实”的现金,我简单冲了个澡,巨大的疲惫感袭来。我倒在床上,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沉睡。忙碌而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透,我就来到了办公室。门口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都是那些完成了业绩、等着离开的。我特意让组长通知他们在这里集合,就是要让所有还在园区里干活的人亲眼看着——只要挣够了钱,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我走到队伍前面,目光扫过一张张充满期盼和激动的脸,他们手里都提着简单的行李。我提高音量,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工作区:“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凭自己的本事,完成了任务!今天,我朱然说话算话,亲自送你们出去!出了这个门,天高任鸟飞!你们可以自己去口岸回国,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另谋生路,以后的路,自己走好!”
“谢谢朱部长!”
“朱部长万岁!”
人群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不少人眼眶都红了。
我转过身,对着工位上那些正眼巴巴望过来的、还在挣扎的人喊道:“都看见了吗?!在这里,只要你们肯干,能出业绩!我朱然就能保证你们的安全,让你们挣到钱,还能堂堂正正地离开!是走是留,路在你们自己脚下!加油干!”
这番话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滴进了水,整个工作区瞬间沸腾了!那些还在埋头苦干的人,眼神里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干劲明显更足了!
“走!跟我来!” 我一挥手,带着这二十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园区大门。
站在园区外的空地上,我最后对他们挥了挥手:“保重!”
看着他们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三五成群地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我转身回到了园区。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边,他看着那些人远去的方向,语气有些复杂地说:“朱,又放走一批……说起来,这也算是积德了吧?”
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和无奈:“积德?蒙子,你想想,我们放走一个,就得想办法从外面再骗一个进来补上这个坑。你说,我这到底是积德,还是作孽?”
蒙子被我问得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你说,咱们干嘛还要放他们走?像王老板那样,把他们当牲口一样,榨干最后一滴油水,再转手卖到别的园区,不是更能赚钱吗?”
蒙子下意识地反驳:“那怎么行!那也太缺德了!那种钱,挣了心里也不安生!”
我看着蒙子耿直的样子,苦笑了一下:“是啊,那种钱,挣了烫手,睡不着觉。” 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可能……就只是为了求个心安吧。在这鬼地方,总得给自己留点像人样的念想。”
蒙子沉默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带着浓重口音的俏皮话:“朱,要我说,咱们现在这做法,就像是在茅坑里洗澡——”
我被他这奇怪的比喻逗乐了,好奇地问:“哦?怎么讲?”
蒙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想啊,茅坑里又脏又臭,浑身都沾满了骚气。可咱还偏想在里头把自己拾掇干净点。你说,这不是瞎折腾吗?再怎么洗,那股子味儿也去不掉啊!”
我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却充满了苦涩。我用力拍了拍蒙子的肩膀:“精辟!蒙子,你这话说得太他妈精辟了!就是这么个理儿!”
我们俩站在园区门口,看着外面看似自由的世界,心里都明白,蒙子这个粗俗的比喻,恰恰道破了我俩最真实、最无奈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