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山坡上,腰间的定位符还在震动。他没动,只是把怀里的金属铭文又按紧了一次。那东西烫得像刚从炉子里捞出来,可他知道现在不能分心。
他转身走下坡,朝着村落广场的方向去了。
广场上人很多。年轻药师正在教“七感唤醒术”,台下一圈老人小孩坐着小板凳,有模有样地跟着拍打肩膀、跺脚、闻香囊。一个老头动作总慢半拍,喘着气说:“这节律比放羊还难记。”
旁边有人笑。年轻药师不急,蹲下来重新示范,一边用草药熏香点燃,一边哼起本地民谣。老头闭眼听着,手指慢慢跟上了节奏。
陈默站在树荫底下,没上前。他看见鲁班七在角落调试一台新机器,风铃串挂在架子上,随风轻响。机器屏幕一闪,显示出一串波形图。
“成了。”鲁班七咧嘴,“高原那边不用咱们的机关阵列,自己搞了个呼麦调频法,数据比咱们预设的还稳。”
陈默点头。他知道民间早就在用自己的方式练武,只是以前没人听懂他们的语言。
光头壮汉带着巡逻队路过,看到陈默就挥手:“今天三个村子主动申请加入推广点,说要学‘能救命的呼吸法’。”
陈默嗯了一声。阿宝这时候从屋顶跳下来,嘴里叼着一根烤红薯签子:“三百二十个村子联网了!绿点连成片了你知道吗?像不像一盘刚出锅的葱花饼?”
陈默看了他一眼。阿宝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笑嘻嘻的。
老祭司拄着拐杖走到高台前,人群安静下来。他没穿祭祀长袍,只披了件旧麻衣。他说的话让陈默多听了两句。
“三年前我烧过一块玉简。”老祭司声音沙哑,“我说那是夺灵的东西。现在我知道错了。外乡人带来的不是控制,是钥匙。”
台下没人说话。有个孩子举手问:“那我们现在练的,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吗?”
老祭司笑了:“你呼吸的时候,是谁教你的?是你娘,还是老天爷?”
孩子摇头。
“所以啊,方法可以变,根不能丢。”老祭司把手里的骨笛递出去,“下一个主持节律课的人,得是听得懂土地声音的。”
一个盲童走上前接过笛子。全场鼓掌。
陈默悄悄退到后面。他不想被人认出来。可还是有个小女孩跑过来,仰头看他:“你是那个喝苦药水的人对不对?我哥说你救了整个北谷。”
陈默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掏出一颗糖给她。小女孩蹦蹦跳跳走了。
鲁班七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台小型翻译机:“留给村里的,能录不同方言的导引口诀,自动转成通用节律码。”
“他们不需要依赖这些也能行。”陈默说。
“但有了更快。”鲁班七把机器塞给一个少年,“听懂更多声音,才能走得更远。”
说完他就背着工具包走了,说是回中心站还有三台设备要改。
阿宝爬上房顶继续吃零食。光头壮汉带人完成了交接,临走前对队员说了句:“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敌人,是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发。”
这话被风吹到了陈默耳朵里。
他没停留,一个人走出村子,上了后山。
山坡背阴处有一块空地。他从行囊里拿出几粒种子,蹲下挖土。这是白须武院代表留下的纸条上写的——“带种子来。土地比谁都懂怎么活。”
他把种子埋进去,轻轻覆上土。
远处传来吟唱声。是各地村庄在同步练习节律。南边用鼓,北边用铃,西边有人吹骨笛,东边的孩子们拍手打节拍。声音不一样,节奏却一致。
陈默坐在土堆边上,听着这四面八方传来的声响。
阿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嘴里还嚼着东西:“你说他们会一直这样练下去吗?”
“只要还有人想活着,就会练。”
“那要是以后没人记得你呢?”
陈默没回答。他看着眼前这片刚翻过的地,忽然说:“明天会有雨。”
阿宝挠头:“天气预报说了晴天啊。”
陈默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泥:“种下去的东西,总会知道什么时候该发芽。”
他往前走了一步,停住。
怀里定位符再次震动。
这次不是警报,也不是黑名单信号。
是那个来自另一大洲的连接请求,又一次接入了系统。
信号强度比上次强了百分之十二。
陈默伸手按住胸口的位置,那里隔着衣服压着金属铭文。它也在发烫,频率和定位符震动完全同步。
他没有打开通讯界面。
也没有下令追查来源。
他只是站着,看着远方的地平线。
山脚下,一群少年正在挖导灵沟。他们喊着号子,动作整齐。石生站在边上指挥,手里拿着巡防玉简。
一个孩子不小心摔进沟里,大家哄笑起来。爬起来后也不生气,拍拍土接着干。
陈默收回视线。
他从腰带上取下定位符,关了电源。
机器屏幕黑下去的瞬间,震动也停了。
但他知道,那信号还在。
就像埋进土里的种子,看不见,但存在。
他转身朝村子走去。
路上遇到放羊的孩子,远远就挥手:“陈老师!我们村今晚要办节律大会,您来不来?”
“来。”他说。
孩子高兴地跑了。
陈默继续走。风吹过他的黑色练功服,右眼下方那颗泪痣在阳光下不太明显。
他走进村口时,看见年轻药师正给一位瘫痪多年的老妇人做导引辅助。老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周围人惊呼。
药师抬头看见陈默,招手让他过去。
陈默加快脚步。
他离得还有十步远时,药师突然喊了一句:“她醒了!她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