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水里的脸消失了。
陈默抬头，手指松开刀柄，声音很轻：“贴壁走，两步间距。”
队伍贴着排水渠左侧前进。头顶砖石裂缝滴水，打在肩甲上发出闷响。鲁班七把侦察机调成三分钟一次回传，信号灯闪得断断续续。
“阿宝能收到。”他低声说，“简报发了，回复是‘收到老大，干饭等你回来’。”
没人笑。
但气氛松了一点。
暗夜走在最前，靴底压过碎石时几乎没有声音。他每到岔口就停下，在墙上划一道浅痕。这是新的标记法，只有他们懂。
三百米后，前方出现塌方。淤泥堵住半边通道，水面升到膝盖。陈默抬手，全队停住。
“鲁班七，热源扫描。”
“有动静。”鲁班七盯着机关兽小屏，“下面埋着旧电缆，还在导电。碰了会触发警报。”
“绕？”
“不能绕。后面那段更窄，顶板快塌了。”
陈默蹲下，伸手探进泥水。五秒后抽出，掌心一块锈铁片。
“老式电网残片，没连主控。”他站起身，“踩中间石梁，单人通过。”
他第一个上。
石梁滑腻，走了五步，右脚一沉。他左手撑墙稳住，右腿发力拔出，靴子留在泥里。
“继续，别看。”
四人依次通过。最后是鲁班七，背着能源匣，走得慢。到一半时金属匣蹭到墙，火花一闪。
“别动！”陈默喝道。
一秒，两秒。
没有警报。
“走！”
全员脱险。陈默给鲁班七换上备用靴，顺手检查能源匣密封层。
“还好，没进水。”
通讯符震动。阿宝的声音断断续续：“……沙……暴……注意……”
信号断了。
“西北方向起沙暴。”陈默看向出口，“加快速度。”
天刚亮，他们从废弃井口爬出。
风已经带沙。远处地平线一片昏黄。荒原边缘的岩石被吹得发白，像被砂纸磨过无数遍。
“三停两走。”陈默下令，“三百米一停，暗夜探路五十丈。”
队伍展开阵型。林清雪不在，但他还是按五人战位分配。他自己居中靠前，鲁班七在左后，能源匣轮换背负。
走到第二段休整点，鲁班七的机关兽突然报警。
“有灵压波动。”他调出波形图，“三点钟方向，距离八百，移动中。”
“风狼？”陈默问。
“不像。太快了。”
“全体披斗篷。”
药尘子给的灰麻布展开，每人裹紧。这东西不挡热，但能散灵压。陈默确认每人都扣好领口，才让继续前进。
中午气温飙升。地面烫得能煎蛋。鲁班七的机关兽外壳开始变形，他临时拆了支架当散热片。
“还能用。”他说，“就是飞不高。”
“不用飞高。”陈默说，“贴地滚就行。”
下午四点，他们进入毒雾森林外围。
紫色雾气飘在低空，像一层流动的膜。靠近时，所有人呼吸一滞。
“戴面罩。”陈默拿出防毒具，“清神丸含一颗，别咽。”
雾里有味道，像腐烂的梅子。地面藤蔓微微晃动，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等猎物。
他们刚走十步，一根藤条突然弹起。
陈默一刀斩断。
断口喷出紫液，溅在斗篷上嘶嘶作响。
“高频震波。”他对鲁班七说。
鲁班七立刻启动装置。嗡鸣声扩散，周围藤蔓全部缩回土里。
“快走。”
他们在震波圈内快速推进。二十分钟后脱离浓雾区，来到一片相对干净的空地。
“检查装备。”陈默下令。
三人面罩边缘有腐蚀痕迹。鲁班七的机关兽线路短路，重启三次才恢复。
“清神丸有效。”他说，“心跳稳定，没人中毒。”
陈默点头。他摘下面罩，吐出药渣。
“含太久会影响判断。”
晚上七点，他们抵达预定中继点。
位置被流沙掩埋。
陈默取出留影石，对比星位和地磁仪读数，转向东北三十丈。
挖了半米，摸到密封匣。
“能源正常。”鲁班七检测后说，“可以充能。”
“搭营。”
双层帐篷架起。外层吸音，内层保温。陈默在周围画警戒符纹，用的是左手——他右手有旧伤，画符慢。
第一班岗由他守。
午夜，风变大。沙粒打在帐篷上像下雨。
鲁班七睡了三个小时，醒来接班。
“一切正常。”陈默说，“简报送了吗？”
“送了。阿宝回了个表情包，是啃鸡腿的猫。”
他钻进帐篷休息。
凌晨四点，他准时醒。外面安静。暗夜站在十步外，没进帐篷。
“有情况？”陈默问。
“北边山口，有动静。”暗夜声音很低，“不是风。”
陈默拿刀出帐。
远处山脉轮廓模糊。风带着沙，看不出具体什么。
但他信暗夜。
“叫醒鲁班七，准备撤离。”
两人轻步靠近帐篷，敲三下。
鲁班七立刻睁眼。
“五分钟收营，走备用路线。”
设备拆卸，帐篷折叠，能源匣重新封装。全程无语，动作熟练。
他们向西偏南十五度行进。
天亮时，来到荒原与森林交界处的一块高地。
可以看见远方山脉。
“到了。”陈默说，“再往前，就是未知区。”
他打开通讯符。
“简报。”他说，“一切正常，重复，一切正常。”
信号发出。
阿宝那边很快回复：“收到。老大，今天想吃红烧肉。”
陈默嘴角动了一下。
“记下了。”
队伍原地休整。鲁班七检查机关兽，发现右腿关节松动，立刻维修。暗夜爬上附近石堆，监视四周。
陈默坐在石头上喝水。
水壶快空时，他忽然停住。
低头看。
水面上映出他的脸。
干净。
年轻。
可他记得刚才那张血污的脸。
他握紧水壶。
指节发白。
“老大？”鲁班七走过来，“下一个点怎么走？”
“按计划。”他说，“穿峡谷，绕祭坛背面。”
“要打吗？”
“不想打。但得准备好。”
“明白。”
陈默站起身，把水壶挂回腰间。
“出发。”
队伍重新列队。
刚走五步，鲁班七的机关兽突然炸了。
火光冲天。
零件飞溅。
陈默瞬间扑倒旁边鲁班七。
“趴下！”
烟尘中，暗夜已消失在原地。
十秒后，他从侧面回来。
“陷阱。地上有残留引信。”
鲁班七咳着爬起来：“我的宝贝……谁干的……”
“不是自然故障。”陈默捡起一块碎片，“有人改过电路，加了爆燃剂。”
“沿途都没人。”
“所以是提前布置的。”
“谁会知道我们的路线？”
陈默没回答。
他看向远方山脉。
那里有一块巨岩，形状像刀。
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