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到练功场的石砖上，陈默已经站在队伍最边上。
他双手缠着粗布，指缝间渗出的血迹干了又裂。昨夜打了两百多遍“裂地”，掌心皮肉翻卷，连握拳都像被刀割。可他不能不练。铁擎天那句“力透才算完整”还在耳边，末世三个月后就要降临，他没时间喊疼。
早课开始，执事拎着丹药箱走来。
一排排弟子上前领取洗髓丹，轮到陈默时，那人眼皮都没抬，直接跳过他的名字。
身后传来低笑。
“哟，这不是昨天练到半夜的勤快人吗？怎么，今天没人给你发丹？”
是赵虎的小弟王通，说话时故意把“勤快”两个字咬得贼响。
旁边几人跟着起哄：“人家靠自己修炼，哪用得着丹药。”
“就是，说不定昨晚偷偷嗑了禁药，不然手怎么包成那样？”
陈默没回头，也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眼发放名单，自己的名字被墨笔划了一道，像被人从册子上抹掉。
他只是轻轻点头。
心里清楚了：不是偶然漏发，是有人不想让他拿到资源。
这伤不能露，越引人注意越糟。他往后退半步，缩进队伍阴影里。前世在废墟里躲妖兽都知道——弱者暴露伤口，只会引来撕咬。
早课结束，其他人三五成群去领任务、换装备。陈默转身走向后山训练区。
路上经过药房门口，他想进去问问缘由。刚抬脚要进，一个灰袍执事拦住去路。
“新人。”那人声音平得像水，“有些事别急着问。”
陈默站定。
这人他认得，昨夜树影下偷看的就是他。现在对方袖口还沾着一点泥，和昨晚踩过的土颜色一样。
“你天赋不错。”灰袍执事慢悠悠说，“但太抢眼，容易摔跟头。”
陈默看着他。
对方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他站在原地三秒，转身离开药房。申诉没用。这种打压背后有规矩撑腰，明面上查不出错。他现在身份低，争就是找麻烦。
不如练。
别人不给，他自己挣。
他走向木桩林，挑了个偏僻角落。解开布条，掌心血痂混着沙粒黏在伤口上，一扯就冒血丝。他重新包好，扎下马步，开始打“裂地”。
一拳。
再一拳。
肩膀发力，腰身拧转，拳头轰出。动作标准得像刻出来的。每十遍停下来，默记一次进度。
旁边沙袋被人斜摆在他必经之路。明显是冲他来的。
他绕过去，不做声，当场加做一百个俯卧撑。做完起身，继续打拳。
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一群弟子围在一起对练。有人喊他：“陈默，来搭把手！”
他走过去。
那人却笑着摆手：“开玩笑的，谁跟你这种孤狼组队。”
众人哄笑。
没人愿意和他搭档。他知道原因——太拼的人会让别人显得懒，招人烦。
他也不恼，退回木桩前，对着桩子演练攻防节奏。左手格挡，右拳反击，脚步移动配合呼吸。一遍遍重复，直到汗水流进眼睛，辣得睁不开。
傍晚收功时，掌布全湿透了，血和汗混在一起，布料粘在肉上撕都撕不下来。
他站着没动，喘匀气，才慢慢往回走。
训练场边缘，铁擎天靠在石柱边喝了口酒。他一直看着陈默从早到晚的动作。没插手，也没叫停。
这小子被孤立，被卡资源，被人堵路、嘲讽、甩脸子。
可他没吵一句，没告一次状，甚至连眼神都没乱过。
反而越压越稳，越逼越狠。
铁擎天把酒葫芦挂在腰上，低声说：“能忍，也能熬……这性子，活得了乱世。”
他转身走了，脚步很轻。
陈默不知道有人看过自己一整天。他只知道明天还要继续。
回到住处，屋子里只有一床一桌一凳。墙角堆着几块练功用的青石。他脱下外衣，袖口有血痕，但他没管。盘膝坐下，闭眼调息。
呼吸渐渐平稳。
窗外夕阳斜照进来，光斑落在他右眼下那颗泪痣上。
他睁开眼，盯着桌面。明天该去执事堂申请外出任务了。第一桶金必须尽快拿到，丹药、武器、情报，都不能等宗门施舍。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拿起一块青石。
石头棱角磨过掌心，伤口又裂开，血滴在地面。
他不管，单手举起石头，开始做臂力训练。
一下。
两下。
第三下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停下，放下石头，坐回床上，假装刚入定。
门没开。脚步声走远了。
他重新拿石头。
继续举。
第一百次时，手臂肌肉开始抽筋。他咬牙撑住，直到整条胳膊发麻。
放下石头，他解开布条，换上新的。旧布扔进角落的火盆，点燃烧了。烟味不大，但能盖住血腥气。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伤得多重。
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末世会来。妖兽破城，亲人惨死，同伴背叛。那些画面他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世，他不会再当那个临死才醒悟的废物。
丹药不给？那就少用一颗。
同门排挤？那就一个都不信。
他不需要朋友，只需要变强的速度比危机来得更快。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外面天已黑，训练场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巡夜弟子的灯笼晃动。
他关上门，吹灭油灯。
黑暗中，他靠着墙坐下来，闭眼养神。
明天第一个任务必须接。
钱，要自己挣。
路，要自己闯。
拳头，要一拳一拳打出来。
他摸了摸右眼下的泪痣。
有点烫。
像是在提醒他——
时间不多了。
他睁开眼，在黑暗中盯着屋顶。
突然听见屋檐上传来轻微踩瓦声。
他不动。
呼吸放慢。
脚步声停在屋顶正上方。
一片枯叶被风卷起，擦过窗纸。
他缓缓抬起右手，握紧拳头。
指节发出咔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