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指尖还在发麻。
那块石头已经收进怀里,不再烫手,但裂痕在动。他骑在灵能摩托上,穿过最后一道风谷时,引擎的震动和山体的闷响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机器在抖,还是大地在喘。
城门出现在地平线上,守卫认出他,抬手放行。
他没停,直接把摩托开到议事厅前的空地。轮胎擦过青石板,留下两道黑印。几个传令兵围上来,想接东西,他摆了摆手,从背包里取出一叠玉简。
“三十七份实地记录。”他说,“还有十几个孩子写的‘武道心得’。”
没人说话。
他知道这些人等了太久。联盟高层要结果,要数据,要能写进战报的东西。可他带来的不是捷报,是一堆杂乱的手写笔记、歪歪扭扭的图解,还有一张用炭笔画的“烤红薯经脉图”。
他走进议事厅,身后跟着一群穿粗布衣的村民代表。他们站得笔直,手里捧着密封的土壤样本和巡防日志。
会议桌前坐满了人。有负责后勤的长老,有掌管情报的执事,还有几个平时只听汇报不出席的小官。他们看着陈默,眼神里带着期待,也带着怀疑。
陈默没坐下。
他把一块主控玉简插入台面凹槽,光幕升起,播放第一段影像——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蹲在废弃接口旁,手指刚碰上去,紫光就冒了出来。三个少年冲过去,一人拔刀切断线路,一人压湿泥封源,第三人按下警示玉简。全程不到十秒。
画面定格。
“这不是演习。”陈默说,“是昨天上午九点四十二分,发生在黑脊谷西村的真实事件。”
有人皱眉:“小孩也能操作?”
“他们不是操作,是反应。”陈默调出第二段视频,“这是石生写的巡防报告,流程完整,用词准确。他已经带小组轮值三天。”
光幕切换,出现一张纸页。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末尾还画了个小标记,是“巡防七队”的图样。
又一段影像亮起——村妇端着热汤走出厨房,边走边喊:“练武娃快喝,别凉了!”院子里的孩子们停下动作,齐声应答。
“他们不是在接受救济。”陈默说,“他们在成为守护者。”
会议室安静了几息。
一个执事开口:“偏远地区资源有限,这种模式能复制吗?”
“不能照搬。”陈默回答,“但可以提炼。”
他列出三条:
“第一,本地化解释。阿宝用食物讲功法,孩子一听就懂。我们教‘引气如炒菜’,比念口诀快三倍。”
“第二,自主管理。小组互评表现,犯错的人自己站出来。不用监督,效率反而高。”
“第三,即时反馈。族老当场宣布警报权移交学堂,全村人都看见了。信任一旦建立,推进就快。”
他说完,没人反驳。
但也没人鼓掌。
另一个长老问:“有没有失败的例子?”
陈默点头,调出新画面。
一个少年跪在地上,手臂浮现紫纹,呼吸急促。旁边三人正用湿布压住他的穴位,同时上报情况。
“私调丹粉,想快速突破。”陈默说,“结果灵气反噬。幸好发现得早。”
光幕再换——一间屋子被砸烂,墙上写着“练武无用,不如放羊”。是某个旧势力煽动的。
还有记录显示,两个村子因争夺导灵沟水源差点动手,最后靠学堂调解才平息。
“这些问题现在出现,好过以后爆发。”陈默说,“试点就是用来试错的。”
终于有人叹了口气:“你这是把火种丢进干草堆,不怕烧起来控制不住?”
“怕。”陈默说,“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等末世来了,连一根火柴都没有。”
会议室彻底安静。
半晌,一个老执事站起来:“你说的这些……能写成手册吗?”
“已经在做了。”陈默取出一份装订好的册子,“简化流程、常见问题、应对模板,全在里面。明天就能发下去。”
又有人问:“那下一步呢?是不是可以直接铺开?”
陈默摇头。
“能走通第一步,走不通最后一步。”他说,“比如有些地方的地脉结构不一样,同样的引气法会引发反噬。”
他走到窗边,打开一张地图。
上面标着十几个红点。
“这些区域的灵气流动方向相反。”他说,“如果我们强行推广现有方法,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引发地裂。”
没人再说话。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会议桌上。玉简的光晕映在众人脸上,忽明忽暗。
陈默看着地图,声音低了些:“我们解决了‘愿不愿学’的问题。”
他顿了一下。
“接下来要解决‘能不能活’的问题。”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传令兵送来新的监测报告。陈默接过,扫了一眼,眉头微动。
报告上写着:东岭热源持续上升,岩层应力值超标,疑似有大型活动痕迹。
他没说话,把报告折好,塞进袖子里。
议事厅里开始有人讨论后续安排。有人说要派队勘察,有人说先封锁区域,还有人建议暂停推广计划。
陈默站在原地,没有参与。
他的右手慢慢伸进口袋,摸到了那块石头。
裂痕更深了。
指腹划过裂缝边缘,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远处山体传来一声闷响。
这次不在黑脊谷。
在东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