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成于听竹小苑闭关不出,玄元宗内关于正心阁一役的种种细节,却在执法长老与宗主玄诚子的有意控制下,化作数个语焉不详、却更显神秘的版本,在弟子间悄然流传。
有的说,张师兄以无上阵法,引动九天星辰之力,化作囚笼,将那魔头生生炼化;有的传,他身负儒家失传秘法,口含天宪,一字出而万法随,言出法随,将那魔物重新封禁;更有人信誓旦旦,称其亲眼见到张师兄身后浮现万丈佛陀虚影,以无上佛法降魔,梵唱之声响彻陨星山脉……
无论哪个版本,都指向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张天成,这位入门不过数载、原本被视为“废材”逆袭的弟子,已然拥有了足以影响一域格局的恐怖实力与莫测手段!其声名,不再局限于玄元宗内门,而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东域修真界!
“听说了吗?玄元宗那个张天成,在正心阁单手镇压了一个元婴老魔!”
“何止!据说是域外天魔!被他几句话就给说没了!”
“嘶——此言当真?那岂不是有了元婴战力?”
“元婴?我看化神老祖也不过如此吧?言出法随啊!那可是传说中的境界!”
东域各大城池、坊市、宗门,几乎都在议论着这个名字。好奇、震惊、忌惮、拉拢……种种心思,在暗流下涌动。无数探子的目光,或明或暗,投向了玄元宗,投向了那座云雾缭绕的翠微峰。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张天成,却始终深居简出,对外界的纷扰恍若未闻。
这一日,听竹小苑外,来了两位访客。
一位是身姿窈窕、气质清冷的柳云嫣,她手中捧着一个玉盒,其中是萧长老特意为她求来、有助于稳固修复道基的“万年温神玉”。另一位,则是一身月白裙衫,眉宇间带着一丝旅途风霜却难掩绝色的苏瑶。
两女在苑外相遇,皆是微微一怔。
“苏仙子?”柳云嫣有些意外。
“柳师姐。”苏瑶颔首,目光落在柳云嫣手中的玉盒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不易察觉的复杂,“你也是来探望张道友的?”
柳云嫣点了点头,轻声道:“张师兄闭关疗伤,不便打扰,我只是将师尊准备的温神玉送来,交由执事弟子转呈。”
苏瑶闻言,美眸中掠过一丝担忧:“他……伤势很重吗?”她远在望江城,听闻正心阁变故与张天成的惊天之举后,便立刻动身赶来,一路心急如焚。
柳云嫣宽慰道:“苏仙子放心,张师兄道基深厚,此番只是损耗过大,闭关静修便可无碍。”她虽如此说,但想起当日那言出法随、近乎改天换地的场景,心中亦知绝不可能如此轻松。
两女一时无言,气氛略显微妙。她们都清楚彼此与张天成关系匪浅,此刻站在同一条门外,心思各异。
就在这时,苑门无声开启,一名执事弟子走出,对二女恭敬行礼:“柳师叔,苏仙子。张师叔有请。”
两女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讶异。他出关了?
步入苑内,依旧是那片清幽的苦竹林。张天成一袭青衫,正坐于石台前烹茶,气息沉静,面色红润,看不出丝毫受伤的迹象,唯有那双眸子,似乎比以往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星辰生灭。
“苏仙子,柳师姐,请坐。”张天成微微一笑,为二女斟上清茶,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写意。
“张道友,你伤势如何?”苏瑶忍不住关切问道,也顾不得柳云嫣在场。
“有劳苏仙子挂心,已无大碍。”张天成温和回应,目光扫过二女,心中微暖。他能感觉到她们发自内心的担忧。
柳云嫣将玉盒放在石台上:“这是师尊让我转交的温神玉,对稳固神魂、修复道基有益。”
“代我多谢萧长老。”张天成点头收下,并未推辞。
苏瑶也取出一枚储物戒指:“这是我书院珍藏的‘九转还魂丹’以及一些滋养经脉的灵药,或许用得上。”
张天成同样谢过收起。他知道,这些都是难得之物,承载着沉甸甸的情谊。
三人饮茶闲谈,多是苏瑶与柳云嫣询问正心阁之事的细节,张天成则避重就轻,只说是凭借阵法与些许机缘,侥幸击退了魔头,加固了封印,对于“言出法随”之事,绝口不提。
二女皆是聪慧之人,见他不愿深谈,便也不再追问。话题渐渐转向东域局势。
苏瑶神色凝重道:“万妖谷与黑巫教冲突愈演愈烈,已波及数国,生灵涂炭。我书院探查到,背后确有魔气操纵的痕迹,与正心阁那魔物恐怕脱不了干系。如今东域人心惶惶,各大宗门都在积极备战。”
柳云嫣也道:“宗门已加派弟子巡视边境,执法长老更是亲自坐镇。只是那魔物诡诈,藏在暗处,防不胜防。”
张天成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石台上轻轻敲击。正心阁封印虽暂时稳固,但那域外天魔既已伸出触角,便绝不会轻易罢休。东域乃至整个凡尘世界的劫难,恐怕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更深的对“道”的理解,才能应对未来的风波。
“我欲往西漠一行。”张天成忽然开口。
二女皆是一愣。
“西漠?”苏瑶不解,“那里是佛门之地,环境与东域大不相同,道友为何突然要去那里?”
柳云嫣似乎想到了什么:“是因为……梵林寺?”
张天成点了点头:“嗯。我之道,在于纳万法于一身。东域道、儒、乃至魔道之理,我已有所涉猎。唯佛门智慧,空灵超脱,直指心性,于我完善自身之道,至关重要。且梵林寺藏经阁,乃天下闻名的知识宝库,或有解决眼下魔劫的线索。”
他并未提及慧明禅师的邀请,只说是自身修行所需。
苏瑶与柳云嫣沉默下来。她们知道,张天成的决定,必然有其深意,且关乎道途,无法阻拦。
“西漠路远,且环境恶劣,道友务必小心。”苏瑶轻声道,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柳云嫣也道:“张师兄何时动身?可需准备什么?”
“待宗门事务稍定,便即启程。”张天成道,“无需准备什么,徒步而行,亦是修行。”
他又与二女交谈片刻,多是些修行上的探讨与叮嘱,气氛融洽却隐含离愁。
送走二女后,张天成独自立于苦竹林间,望着天边流云。
选择此时前往西漠,既是修行所需,亦是一种暂时的远离。他声名鹊起,已成众矢之的,留在东域,必被无数琐事与窥探缠身,不利静修。不如借此机会,远赴西漠,一方面完善自身“万法同砚”,另一方面,也可暂避风头,静观东域之变。
而且,他有一种预感,那西漠梵林寺,或许藏着与此番魔劫相关的关键秘密。
数日后,张天成向宗主玄诚子与执法长老辞行。
玄诚子并未过多挽留,只是赠予他一枚保命玉符与一份详细的西漠地图,沉声道:“梵林寺乃正道翘楚,与我宗亦有香火情分。你此去,可持我信物,拜访其主持方丈。万事小心,宗门永远是你的后盾。”
执法长老则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有惊动太多人,在一个晨曦微露的清晨,张天成悄然离开了玄元宗山门。
他依旧是那一袭青衫,徒步而行,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山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