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伦等文官面面相觑,想要劝谏,但看到王至诚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以及周围边州将领们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而且,他们悄悄打量,他们身前的崔琰虽然眉头紧锁,但却始终没动。
既然崔琰都没动,那他们动什么?
王至诚看着楚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他自然明白楚辰此举的用意,既是极致的讨好,也是一种无形的捆绑和试探。
他微微一笑,并未推辞,也未过分谦卑,只是淡然道:“陛下言重了。臣,遵旨。”
说罢,他缓步上前,与楚辰几乎并肩,一同踏上了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御阶。
他步伐沉稳,气息平和,仿佛走的不是通往权力顶峰的阶梯,而是自家庭院中的普通石阶。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了所有见证者的心中。
所有人都明白,从这一刻起,大楚朝堂的格局已然注定。
龙椅上坐着的是皇帝楚辰,但真正掌控着这个帝国命脉的,是这位青衫磊落的镇国侯、太子太师——王至诚。
当楚辰最终转身,安然落座于那宽大冰冷的龙椅之上,王至诚立于龙椅边时,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礼官的高唱声中,以崔琰为首,满殿文武齐刷刷山呼万岁,声浪滚滚,震彻殿宇。
这一刻,无论心中作何想法,表面上,大楚新的权力核心,已然确立。
楚辰端坐龙椅,接受百官朝拜,年轻的脸上努力维持着威仪,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他目光扫过下方,随即转向,在身侧那青衫身影上停留了一瞬,见王至诚神色平静,并无异样,心中这才稍稍安定。
他还真怕王至诚被现场氛围影响,把他从龙椅上拉起来,自己坐上去。
接下来,便是由新任司礼监大太监宣读早已拟好的即位诏书,无非是陈述楚岳篡逆之罪,申明楚辰继位的正统性与合法性,并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之罪),减免部分赋税,以示新朝恩泽。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在于接下来的封赏。
这不仅是酬功,更是新朝权力格局的奠定。
果然,即位诏书宣读完毕后,司礼太监清了清嗓子,取出另一卷明显更加厚重、以明黄绫缎织就的诏书,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渺躬,嗣承大统,念天下之艰难,思社稷之重寄。当此鼎革之际,赖有忠臣良将,砥柱中流,匡扶社稷,功莫大焉。特颁恩赏,以昭天下!”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母后白氏,温良贤淑,贞静持躬,于国难之际,坚贞不屈,抚育朕躬,功在社稷,特尊为‘圣母皇太后’!”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无人异议。
紧接着,司礼太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镇国侯、太子太师王至诚,文武兼资,忠勇盖世!于朕危难之际,挺身护驾;于国倾覆之时,挥师讨逆!斩伪帝于阵前(宣传),定乾坤于既倒!擎天保驾,功高寰宇!朕感其德,仰其才,特晋封为——镇国大亲王!赐九锡,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加封太师(正一品,荣誉品秩)、内阁大学士(从一品,实权)、镇国大将军(从一品,实权),总领全国军政要务!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另,划西川省为亲王封地,一应赋税,皆归王府!”
“嗡——!”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镇国大亲王”、“太师”、“镇国大将军”、“内阁大学士”、“总领全国军政”、“西川封地”这些词汇接连抛出时,整个金銮殿依旧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吸气声!
亲王爵位已是皇帝之下的最高爵位,更何况是带着“镇国”二字、明显超然于一般亲王之上的“大亲王”!
而且,大楚过去可是有非楚姓不得封王的规矩!
现在…
但是,想到王至诚如今的实力和势力,文武百官却又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楚辰这个皇位都算得上是王至诚“让”给他的!
与此同时,总领全国军政,这意味着王至诚掌握了这个帝国最核心的军权与政权!
西川省虽不比江南富庶,但地域广阔,潜力巨大,作为封地,其意义非同小可。
这已不是普通的封赏,几乎是裂土封王,权倾朝野!
实际上,王至诚的老家在江海,江海省才更适合作为王至诚的封地。
但是,谁叫江海已经有崔家了呢?
楚辰端坐其上,面无表情,仿佛这惊世骇俗的封赏理所当然。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慷慨”背后,是何等的无奈与清醒。
他必须用最高的尊荣和最大的权柄,来稳住王至诚,稳住边州集团中的王至诚嫡系,从而稳住他自己身下这把尚且烫屁股的龙椅。
只有先保住皇位,才能谈论未来。
王至诚立于楚辰身侧,微微转身,面对这滔天的恩赏,他神色依旧平静,只是轻轻躬身,朗声道:“臣,王至诚,谢陛下隆恩。必当竭尽全力,辅佐陛下,安定社稷。”
他的声音沉稳,不见丝毫激动,仿佛接受的只是寻常赏赐。
这份镇定,更让群臣心生凛然。
封赏继续。
“前内阁首辅崔琰,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于朕落难之际,多方维护,居功至伟。朕本欲请公复相,总理朝纲,然公以年高体弱,坚辞不受,高风亮节,朕深敬之。特加封为清河公,食邑十万户(封地清河府),赐丹书铁券,允尔归乡颐养,潜心学问!”
崔琰出列,须发皆白,神色坦然,躬身谢恩:“老臣朽迈,不堪驱策,蒙陛下厚恩,感激不尽。愿陛下励精图治,重现大楚荣光。”
他拒绝复相,表面原因是自知年迈,精力不济,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是为了避免与权柄滔天的王至诚产生直接冲突,维持崔家超然地位的同时,也为家族留足后路。
而且,归乡清河,潜心魂道,或许还能在修行上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