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潮水，裹挟着剧痛和破碎的记忆碎片。
孙念安在混沌中沉浮，时而看见顾承宇那双冰冷的眼睛，时而听见张雪虚弱的呼喊，时而感受到能量爆炸瞬间的灼热与冲击。
“……感染指标很高……需要更强的抗生素……”
“……碎片太深，靠近主要血管……”
“……他在发烧……”
断续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伴随着金属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
冰冷的液体注入血管，带来短暂的清明，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拖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包扎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他躺在一个简陋的床铺上，头顶是粗糙的水泥穹顶，唯一的光源来自角落一盏蓄电灯，发出稳定但微弱的光。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张雪躺在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依旧昏睡，但脸色似乎好了一些，腿上的夹板固定得很专业。
卡洛斯在他旁边的床铺上打着鼾，虽然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有力。
他们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你醒了。”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
孙念安转头，看到霍岩坐在不远处的弹药箱上，正擦拭着一把保养良好的老式步枪。
火光映照着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格外刚硬。
“我们……睡了多久？”孙念安的声音沙哑干涩。
“一天一夜。”
霍岩放下步枪，拿起一个水壶递过来，“你的同伴情况稳定了。那个女娃子身体素质很好，男的是个硬骨头。你运气也不错，碎片没伤到要害。”
孙念安接过水壶，小口喝着冰冷的水，感觉喉咙的灼烧感缓解了一些。“谢谢。”
“不用谢。交易而已。”
霍岩语气平淡，“你们提供情报，我们提供暂时的庇护和医疗。现在，该你履行约定了。”
孙念安靠着冰冷的墙壁坐起身，忍着眩晕，开始讲述。
从化工厂的起义，到科技园“母巢”的潜入，再到与顾承宇的最终对决，以及那个可能存在的、上传了的意识，还有“蝰蛇”的突然出现和追杀。
他隐去了“箐华之钥”和部分关于父母的具体细节，但核心信息没有保留。
霍岩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偶尔跳动的篝火光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
当孙念安讲到“母巢”深处那些作为“处理器”的人类大脑，以及“小芸”作为“容器”的惨状时，霍岩擦拭步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指关节微微发白。
“……所以，顾承宇不仅仅是投毒，他是在试图‘制造’一种新的、受他控制的物种。”
孙念安总结道，声音因疲惫和愤怒而低沉，“‘初始之光’，可能只是他筛选和‘净化’的工具。”
霍岩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疯狂。”
他抬起头，看向孙念安，“你们带来的情报很重要。尤其是关于‘初始之光’可能存在的后续变化，以及顾承宇意识可能上传的消息。”
他站起身，走到一个用篷布遮盖的区域，掀开一角，里面是几个连接着老旧显示器和服务器的设备。
“这是我们与外界零星联系的渠道，也是我们收集信息的节点。我们会把这些情报传递出去，让更多人知道真相。”
就在这时，一个“守夜人”队员匆匆从通道入口跑来，脸色紧张：“霍头！‘蝰蛇’的人活动异常！他们似乎锁定了我们这片区域，正在逐点排查！外围哨点报告，发现了他们的侦察小队！”
霍岩眼神一凛：“这么快？”他看向孙念安，“看来‘蝰蛇’比我们想的更急于找到你们，或者说，你们手里的东西。”
孙念安心头一紧。
卡洛斯和张雪还没恢复，他自己也几乎失去战斗力，留在这里只会连累“守夜人”。
“我们立刻离开。”孙念安挣扎着想下床。
“来不及了。”霍岩按住他，眼神锐利地扫过整个据点，“他们既然锁定了大致区域，大规模搜索之下，转移目标太大，更容易暴露。”
他顿了顿，脸上那道疤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这里易守难攻，我们就在这里，会一会这群‘蝰蛇’。”
他转身，对那名队员快速下令：“启动所有防御措施！收缩防线到核心区域！把所有能用的武器分发下去！老人和孩子转移到最深处的安全屋！”
整个据点瞬间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高效而沉默地运转起来。
“守夜人”队员们迅速行动，检查武器，加固工事，脸上看不到恐慌，只有一种经历过血火洗礼的沉稳。
孙念安看着这一切，知道自己无法置身事外。他看向霍岩：“给我一把枪。”
霍岩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从旁边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把保养得不错的突击步枪和几个弹匣，扔给他。
“左边第三射击位。你的任务是守住那条侧翼通道，别让老鼠钻进来。”
孙念安接过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张雪和卡洛斯，咬了咬牙，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向指定的射击位。
那是一个利用废弃混凝土块和沙袋垒成的掩体，视野正对一条相对狭窄的管道入口。
他靠在掩体后，检查枪械，将弹匣一个个插在顺手的位置。
胸口的伤随着动作阵阵抽痛，额头上冒出虚汗。
外面隐约传来交火声，很快又沉寂下去。那是外围哨点在用生命拖延时间。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突然，主通道方向传来爆炸的轰鸣和密集的枪声！“蝰蛇”开始强攻了！
孙念安握紧了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他负责的侧翼通道。
几分钟后，侧翼通道深处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不同于老鼠的窸窣声。来了！
他屏住呼吸，枪口对准声音来源。
一个黑影猛地从通道拐角闪出，动作迅捷！孙念安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砰！
两发点射！黑影应声倒地。
但紧接着，更多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涌出！
他们利用通道的阴影和障碍物快速突进，火力凶猛而精准！
子弹打在孙念安身前的掩体上，溅起碎石和灰尘！
孙念安依托掩体，冷静地还击。
他的枪法极准，即便状态不佳，依旧接连放倒了两名试图冲过来的“蝰蛇”队员。
但对方人数占优，火力压制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一枚手雷滚了过来！
孙念安瞳孔一缩，猛地向侧面扑倒！
轰！
爆炸的气浪和破片从他头顶掠过，震得他耳鸣不止。掩体被炸塌了一角。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名“蝰蛇”队员已经利用爆炸的掩护冲到了近前，手中的冲锋枪喷出火舌！
孙念安就地翻滚，子弹擦着他的身体打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弹孔。
他抬手一枪，击中了对方的小腿，那人惨叫着倒地。
但另一名队员已经紧跟而上，枪口对准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精准的狙击枪响从据点深处传来！那名“蝰蛇”队员的脑袋如同西瓜般爆开！
是霍岩！或者其他“守夜人”的狙击手！
孙念安抓住机会，连续射击，将侧翼通道口的敌人暂时压制回去。
他剧烈喘息着，胸口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温热的液体浸湿了绷带。伤口又裂开了。
主通道方向的战斗更加激烈，爆炸声和枪声几乎没有停歇。
“守夜人”在顽强抵抗，但“蝰蛇”的火力和人数优势明显，防线在被一步步压缩。
“霍头！东侧防线被突破了！”
“弹药！需要弹药！”
坏消息不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