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夏日，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莫亦云刚用一串令人咋舌的连消带打，从几个老狐狸手里抢下一条利润丰厚的货线，正心情大好地瘫在竹椅上，咬着冰镇过的甜瓜。
家信和苏暖暖那封絮絮叨叨、抱怨京城点心不如江南的回信几乎是同时到的。他一边读着暖暖信里那些鲜活的小抱怨（“东街新开的铺子，杏仁酪做得太甜了！”），一边盘算着下次回信怎么狠狠“炫耀”一番自己刚吃到的、据说是前朝御厨秘方的荷花酥，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
第三封信是傍晚送来的。管家递进来时，脸上带着少见的凝重：“少爷，京里加急，夫人亲笔。”
莫亦云心里咯噔一下，接过那封火漆封口的信。母亲很少用加急，除非……他迅速拆开，目光扫过纸面。
【亦云吾儿见字如晤：京中骤变，圣旨已下，赐婚苏氏暖暖为三皇子妃……】
“啪嗒。” 咬了一半的甜瓜掉在地上，汁水溅湿了昂贵的苏绣鞋面。
莫亦云盯着那几行字，脑子里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嗡嗡作响。三皇子？妃？暖暖？
那个总是跟在他后面，眼睛亮晶晶喊“亦云哥哥”，被他逗急了会鼓着脸、却从不会真的生气的丫头？要嫁人了？还是嫁给一个他听都没听说过、高高在上的皇子？
信纸在他手里被捏得皱起。母亲在信末严厉叮嘱他“不可妄动”、“谨言慎行”，字字句句都透着不安，甚至隐晦地点了一句“少年慕艾，人之常情，然天威难测，当知进退”。
少年慕艾……？
莫亦云怔住了。他对暖暖……不是一直当妹妹看的吗？护着她，逗她开心，有什么好东西想着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为什么心口像是突然空了一块，又被不知名的酸涩胀满？为什么一想到她会对另一个人露出那样依赖信任的笑容，甚至穿上嫁衣走进别人的府邸，就有股邪火直往脑门上冲？
他猛地灌了一口已经温掉的茶，试图压下这股陌生的、让他心烦意乱的悸动。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重点是，苏家怎么会和皇家扯上关系？言哥儿知道吗？那丫头自己呢？她愿意吗？皇家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暖暖那性子……
“少爷？” 管家见他脸色变幻不定，小心唤了一声。
莫亦云深吸一口气，眼神沉了下来，那股玩世不恭的纨绔气褪去，露出内里属于商人的锐利和决断。“把手头最紧要的事，三天内给我理清楚。能交割的立刻交割，必须我处理的，压到最低限度。三日后，我要回京。”
“少爷！江南这边刚有起色，好几条线都到了关口，您这一走……”
“京城那边，” 莫亦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天大的事。苏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安排最快的船，水路换陆路，不惜代价，我要用最短的时间赶回去。”
京城，苏府。
暖阁里，苏暖暖正对着系统界面发愣。【赐婚】两个大字挂在任务提示栏里，后面跟着一连串风险评估和剧情偏移警告，看得她脑仁疼。
【系统，这算重大剧情干扰吗？对任务完成度影响评估？】
【根据现有数据分析，赐婚事件属于高等级世界线波动。对‘情感羁绊’主线任务构成显着外部阻碍，对‘孕育子嗣’子目标达成概率造成负面影响。但波动亦可能催化关键人物情感认知，存在风险与机遇并存局面。建议任务者灵活应对，把握主动。】
【把握主动？】苏暖暖揉了揉太阳穴，【圣旨都下了，我怎么主动？去跟皇帝说‘谢主隆恩，但臣女心有所属，麻烦您收回成命’？】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原着线（如果这世界有的话）里肯定没这出，这百分百是蝴蝶效应，很可能跟三皇子萧靖和对苏言的“青睐”有关。对方把她当成联结苏言的纽带，或者示弱自保的幌子。棋子？那也得看这棋子自己愿不愿意待在棋盘上，以及……能不能反过来将一军。
危险与机遇并存……系统说得对。这桩婚约，或许是打破她和苏言之间那层牢固“兄妹”屏障的最佳催化剂。好感度78，已经很高了，但离“爱情”还有距离，更需要一个足够强烈的刺激来明确和推动。
苏言那边……他会是什么反应？单纯的兄长担忧？还是会有别的？
正想着，柳氏红着眼睛进来了，带来了五公主（“陈倩曦”）明日“醉仙居”一聚的口信，还特意提到“可请令兄同来”。
摊牌局来了。
苏暖暖反而平静下来。她拉住忧心忡忡的柳氏，又看向闻讯赶来的苏言。
“哥哥，” 她仰起脸，眼神清澈，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有种奇异的镇定，“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位‘陈宸’表哥，到底想唱哪出戏。”
苏言深深地看着她。妹妹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没有哭闹，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沉静下的韧性。这让他心头那团因为圣旨而燃起的冰冷怒火和焦灼，稍稍平复了些许，转化为更沉凝的决心。
“好。” 他颔首，声音沉稳，“一起去。有哥哥在，别怕。”
“我不怕。” 苏暖暖摇头，甚至对他弯了弯唇角。怕什么？她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攻略目标就在眼前，绊脚石（虽然这块石头有点大）也出现了，接下来，就是各凭本事了。皇权虽重，但人心和感情，有时候才是最不可控的变数。
她倒是有点好奇，明天那位三皇子殿下，会开出什么样的“价码”？而她亲爱的“哥哥”，面对有人明目张胆来抢（名义上的）妹妹，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夜色渐浓，苏府看似平静。苏言书房灯火长明，他在推演明日可能的各种情形与应对。苏暖暖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个念头，模拟着对话，寻找着可能撬动局面的缝隙。
而千里之外，运河之上，一艘轻舟正破开夜色，以最快的速度向北疾驰。船头的少年迎着夜风，锦衣翻飞，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锐利。
京城，等着。暖暖，等着。亦云哥哥……回来了。管他什么皇子王爷，想动我在乎的人，先问过小爷答不答应！